纳兰枫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换过,头挺沉的,难道是昨晚喝多了断片了?挂在胡桃木衣架上的西服没有一丝皱褶,拿起来闻了闻,却是满满的酒味儿。昨晚自己和埃琳娜有过什么忘得一干二净,酒精是毒药啊,带给纳兰枫的是诺大的悔意。
“那你到底和埃琳娜发生了那层关系没有?”水婉青依然选择相信纳兰枫,她希望他的口中能蹦出个“不”字。
“不知道。”纳兰枫真的不记得当年那个夜晚的事了,他在喝了几口酒之后,脑子处于真空状态,再到醒来时候已是在书房中了,关键埃琳娜还若无其事地送他出门了。
埃琳娜在那一夜之前没有怀孕,那一夜之后,她怀孕了,与此同时,玲珑快出生了。水婉青也快来到巴黎游玩了。水婉青第一个选的地方是凯旋门,而不是埃菲尔铁塔,对她而言钢铁是没有温度的,尽管后来他去了埃菲尔铁塔,还是埃琳娜陪着她一起去的。
一个不太会法语的东方女孩子遇到了一个热情的法国女子,两人最终选择了用英语交流,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在这诺大的巴黎,竟还有一个男人可以把她两联系到一块。
还好,从头至尾,她们的话题巧妙的避开了纳兰枫这个男人,埃琳娜为水婉青拍了几张照片后,介绍了一家她认为还算不错的酒店让水婉青解决了住宿问题,两人成了那个年代的笔友作为以后的联系方式。
“说不清楚,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可能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埃琳娜的事,让埃琳娜能在心上留下一道疤痕的事。”
回忆过去,翻阅零碎的记忆,说真的,水婉青是不愿提起的,若不是今天纳兰枫在这里,或许是她心底里还对纳兰枫有一种特殊的执念,只是这个执念就像草原天空上万千星辰中的一颗较闪亮的星星;太遥远,太高,太冷,不去想时,还好;若是看到他,又会觉得它确实比其他的星星更能留让人记忆深刻。
缘分是奇妙的,有时候她往往会让人哭笑不得,本以为在儿子陈粹工作稳定成家以后,水婉青就可以帮儿子带带孙子安享晚年了,就算是一个人终老,至少她教出了一个让她值得骄傲的儿子;偏偏命运又让她再遇见纳兰枫,她的儿子爱上纳兰枫的女儿,也不知道儿子放不放的下,尽管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是她所能做到的微乎其微。
“埃琳娜说过,我欠她的,终究是要还的,我承认我当年犯了错,我也为此付出代价了,或许在她看来还不够,我见过她了,她不肯说,赎罪的机会也不给我。”纳兰枫起身走到阳台边上,不知何时他手里拿了一杯茶,以往这个时候,他手里会是一杯红酒。“我现在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如果她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我想我会尽可能第一时间制止她,哪怕是危及生命的事;既然当年是我种下的因,现在这个果就应该我来尝”
水婉青没有看到的是这个中年男人眼里的坚毅,作为女人,曾经爱过他的女人,她听到这段话的反应是:纳兰枫,我希望你以后好好的。想法天真了一些,感情是实实在在的。
纳兰枫当年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和埃琳娜各占百分之五十,若说谁对不起谁,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从表面上来看,纳兰枫好像更惨一些,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都愧对她们,对于女儿,他给的父爱在他心里看来永远不够,对于爱人艾格尼丝,二十多年杳无音讯。
“玲珑从小就很乖,她越是乖巧懂事,我心里越不是滋味,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纳兰枫心里的话不知怎的从嘴里冒出来,水婉青听到玲珑的名字,心中泛起一些波澜。
“纳兰枫肯定想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恨他,若是我真想对他做什么,就怕他承受不起,他一定觉得他过的苦日子多于我吧。”法国某一块墓地,一个黑色沉重的墓碑前,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女士手捧着一束鲜花。
当年埃琳娜未婚先孕,本想能瞒着家族里的人,可是肚子一天天变大,是瞒不住家里人的,她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她根本不知道在她怀孕期间,她的终身大事已经被父亲决定了,商业家族的联姻,她没有选择的权利;父亲得知埃琳娜未婚先孕勃然大怒,小孩自然是不能要的,因为他让家族蒙羞,所以他的出生得扼杀在摇篮里,准确的说是不能让他生下来。
怀孕六个月的埃琳娜,誓死捍卫她那未出生的孩子,父亲的底线是:孩子如果非要生下来也可以,交给孤儿院,她埃琳娜与原来那位有婚期的公子哥算是没戏了,那就嫁给一个二婚的大她十八岁的地产大亨,说是地产大亨(已快秃顶满脸油腻的中年大叔),实则不然,不过是想让家族的面子能挽回一些。
“我厌恶这个家族,我宁愿出生在平凡人家,姐姐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岁的中年男人,你能说她过得幸福吗?”忤逆的话自然是不能在父亲面前说的,是埃琳娜和她的母亲在争吵。
“那你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是谁,你能保证孩子以后会过的幸福,我与你父亲意见一致,孩子可要可不要,但是你一定要嫁个好人家,那个地产大亨虽说不如你姐姐的那个,可对你来说也足够了。”不敢相信一个母亲竟会把女儿的终身大事说的如此“有理有据”
艾格尼丝在埃琳娜有六个月身孕的时候,与她进行了一次谈话,正是这一次谈话救了艾格尼丝的命。艾格尼丝知道纳兰枫去找过埃琳娜,她相信纳兰枫没有背叛他,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纳兰枫记不起那个晚上做过什么,他对艾格尼丝坦白过,艾格尼丝去找到埃琳娜时,玲珑正一岁多,当她看到埃琳娜挺着个肚子时,她心不禁颤了一下。
“我昨晚在书房昏过去之后醒来就回来了。”六个月前纳兰枫回到家对艾格尼丝说的话,她见到埃琳娜时,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艾格尼丝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找埃琳娜,明明心里相信丈夫,却自己走到了埃琳娜的家门前,“所以说,孩子是,”艾格尼丝和埃琳娜简单的聊了几句后,艾格尼丝问道,她当时多么希望埃琳娜能说出个“不”字。
“嗯”埃琳娜很冷静的回答道,艾格尼丝无声的泪像一条小河在脸上淌过,心里的痛更是如万千针扎。“如果你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埃琳娜一点儿不近人情。
埃琳娜何尝不难过,她表面上答应了父亲,实际上她早已做好了把孩子生下来肚子抚养长大的决心,孩子更不会在法国出生,因为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被父亲交给陌生人,那个时候埃琳娜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她已经想好了去美国生孩子。她做过最坏的打算,后果是被家族除名。
出门后的艾格尼丝没走几步就昏倒在地上了,艾格尼丝再次醒来时,病床旁是埃琳娜,在埃琳娜将艾格尼丝送往医院过程的途中,动了胎气,吓得埃琳娜以为自己会早产,幸好虚惊一场。
“医生说,你有心脏病史,让你以后注意情绪,简单地说不能搜受刺激;哦,还有一条,你的脊髓神经与常人不同,尽量不要做剧烈的运动。”埃琳娜依然是那副很平静的语气,艾格尼丝能看出来她在掩饰自己,倘若埃琳娜是一个冷血的女人,她就不会睁开眼看到埃琳娜了,艾格尼丝确实患上了运动神经元病——夏科病,后来这种病也叫渐冻症。
至于为什么埃琳娜没有叫纳兰枫过来呢?纳兰枫没来才好,第一埃琳娜没想到自己六个月前会怀上孕,他一直没有告诉纳兰枫,第二是不想破坏他的家庭,她更舍不得肚中的孩子,现在纳兰枫来了,他是应该和艾格尼丝大吵大闹一番还是向自己道歉。两个女人夹着一个男人,好吧,两个女人在一起好好谈谈比较好,她两现在吵不起来。
纳兰枫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他正带着女儿纳兰玲珑回国去看望玲珑的爷爷奶奶,在回国的路上碰到了旅游回国的水婉青,两人寒暄了几句,水婉青看到玲珑时,反应挺大的。
埃琳娜对艾格尼丝隐瞒了她的病情,在艾格尼丝午睡的时候,医生与埃琳娜细谈过,建议尽快通知家属,艾格尼丝的病很严重,准确的说是“不可治愈”。埃琳娜想通知纳兰枫尽快回巴黎,医生又建议说,病人的心脏手术不能拖延,想要“夏科病”的病发期晚一点需要全世界顶尖的医疗科技。
“你需要做一项手术,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他在美国纽约,他那里有世界上最好的医疗技术;抱歉我一开始向你隐瞒了你的病情,你愿意陪我去美国做手术吗?”埃琳娜对纳兰枫只字未提。
躺在病床上的艾格尼丝想到自己的丈夫——纳兰枫,她是应该选择相信眼前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或是选择等待纳兰枫回到巴黎。
“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枫骗到你那里去?”艾格尼丝终于问出了这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他爱的是你,不是我。”埃琳娜说完后背过身去,眼角一滴泪珠终于承受不住地心引力,滑落下来。“你的手术不能拖,明天飞纽约的机票我能最快时间订下,你应该有美国签证吧?看你自己的选择。”埃琳娜走出了病房。
是私心,是对陌生人的信任,艾格尼丝选择相信埃琳娜,她不知道她踏上的这条求医之路再无回头的可能,埃琳娜确实带她去美国治病做手术了。埃琳娜的孩子却没能如愿在美国生下来,原来她在家的时候,父亲就有除掉那个无辜的孩子的打算,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让孩子没能睁开双眼看看这个世界和他的母亲就胎死腹中了,埃琳娜没有回巴黎,她被家族除名,是她强烈要求的。
“我们暂时回不去了。”艾格尼丝做完手术后醒来,埃琳娜对她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