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珠雅来殡仪馆上班,正走到办公室时,隐约听见办公室里秦牧清和张一然的谈话声。张一然问到:“秦师傅,昨晚你去看歌剧,好看吗?”
“好看啊!我看了很夜才回家呢!”秦牧清道。
“是吗?可惜了!我本来可以去看的,只是又没去成。”张一然叹气道。
“还会有机会看的。”秦牧清安慰的口气说到。
珠雅听他们谈话,站在门口侧没有进去,直到秦牧清换了工作装出来。秦牧清见珠雅站在门口侧,愣了一下。珠雅对上他的眼,反而羞涩地低下头,犹如做错事的小姑娘生怕被人知道般,因为,她昨夜就站在糖糖家的阳台上,遥望着他的轮廓,痴痴地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关灯去睡觉,她也依然专注地看着。
珠雅低低哑哑地问了声好。秦牧清对她打招呼般地点个头,便独自离去。
张一然也出来了,见到珠雅,说到:“珠雅,昨晚我们没去看歌剧真是亏了,那些去看过的人都说很好看呢!”
“哦豁!是吗?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你没能去成。”珠雅惭愧地回答。
“没关系!没关系!走吧!去工作了。”张一然笑说,便离去。
珠雅走到办公室换了工作装,来到工作间,里面早有人抬来一具尸体。珠雅看着,是一个消瘦的,头发有些脱落,但面容清丽的佳人。珠雅按着工作程序,先给她进行清洗。馆长带着家属走了进来。珠雅原本正专心细致地工作,以前,她工作的时候是清静地,家属一般只在外面等待,不会干扰她工作的过程。这一次,馆长带着家属直接走到她的工作间,她感到有些意外。
“馆长,有什么事吗?”珠雅回头,扫视了一眼馆长和家属。那个家属是一个年轻的帅哥,穿着素白的孝服,手里捧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裙。
“这位家属是那个女孩的未婚夫。家属刚才特意找到我,跟我说了特别诉求。”馆长说着,看着身侧站着的帅哥,说到:“要不,你自己来说吧。”
“好吧!”那个帅哥轻声应着,顿了顿,沙哑地说到:“化妆师您好!您正在为之整理仪容的女士,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原本计划年内结婚,婚期早都订好了,奈何她患了白血病,就这样离开了人世,离开了我。我们的婚礼没能举行,她也没能穿上我早为她订制的婚纱。今天,虽然她和我从此长久分离,但我们的情谊还在,我的还没穿上婚纱的新娘,是我永远的唯一。我征求得双方家人的同意,希望今天和她进行一场天人合一的婚礼。这套婚纱,是我很早以前就为她订制的,希望化妆师能帮我将这婚纱给她穿上,将她打扮成新娘的样子。”
珠雅听完大为感动,想着这位男同志的情深意重,犹如一抹清泉,润润的,温暖着人的心田。以往,她见多了哭哭啼啼的家属,而这个家属,虽然没有哭啼,但他却用温暖的行动忍住了内心的悲伤。“好的,我会将她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娘。”珠雅点点头,低语道。
男子将婚纱递给她,珠雅接过。随后,男子同馆长离开她的工作间。珠雅握着婚纱,虽然婚纱很柔美很轻盈,但她却觉得很重,因为,这份真挚的爱情,比山重。她看惯了人世间的爱情,那些标注着永恒的爱情,有的抵不过小三,有的抵不过时间,有的抵不过金钱。这世间,有几份爱情是真诚的永恒的呢。然而此时,她看到了永恒。佳人已逝,真情还在,虽然天人永隔,但你还是我的唯一。
珠雅不知不觉,眼里已含满泪水。她真诚的,用心的,细致地为那位女士化妆,将她化成新娘的样子。约莫四十分的时间,珠雅为她化好妆容。那位女子,穿上了美美的洁白的婚纱,面容娇丽清新,头上还披着轻盈清透的婚纱,遮住了她的面容,乌黑的秀发顺顺地温柔地枕在身后,她的周身摆满了洁白的百合花、洁白的玫瑰花、洁白的茉莉花还有康乃馨,如一位睡美人沉静地躺在花丛中。
不多时,仪容组还有别的组的组员将那位女士抬上水晶棺椁,将整个棺椁推到专门的守灵间,那里,也老早有人做了精细的布置,守灵间里悬挂满白色的各种鲜花,屋子四周和各处点上了白色香烛,正前方平时安置逝者画像的地方,摆设着巨大的新郎和新娘在海边拍摄的美美的婚纱照。一时间,珠雅竟然以为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守灵间,而是新人结婚的殿堂。随后,婚礼进行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来了,大家满怀感激,都来祝福着特别的新人,祝福着这特别的婚礼。参加婚礼的人很多,有新娘新郎的家人,有双方的亲属,还有好友。来人很多,但各自神态不同。双方的家人,有的人脸上很悲恸,但大家都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现场很安静,没有婚礼进行曲,也没有哭哭啼啼声。新郎一手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一手拿着一个街白色的精致的盒子。新郎缓缓走到新娘的水晶棺椁,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端详着新娘,脸上又是悲伤又是欣喜。他缓缓地弯下身子,将手上的鲜花放在新娘的手心,然后轻轻地掀起盖在新娘面庞上的婚纱,深深地吻上她的脸。他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深情低语:“亲爱的,今天我们结婚了,你穿上了美丽的婚纱,嫁给了我!亲爱的,不管你在哪里,永远是我的新娘!我爱你!”他说完,激动地轻轻吻上新娘的嘴唇。然后,他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特别的用白色蕾丝和白色的花朵做成的戒指。他将戒指给新娘戴上,捧着她戴着婚戒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又将手儿轻轻给她摆好。婚礼简单却很有张力,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珠雅看到这一幕,禁不住侧眼看了看站在身侧隔着几个人的秦牧清,秦牧清专注地看着新郎新娘,并没注意她偷偷看他。婚礼结束后,司仪组的人将水晶棺椁合上,新郎和双方家人在守灵间守灵。
深秋初冬的季节,天黑得早,珠雅下了班,赶回到顾宅时,天色已经很黑了。珠雅刚走进大铁门,就听见“汪汪”的两声叫唤,紧接着,一只小小的白绒绒的小东西串跑过来,跑到她的脚跟前,摇晃着尾巴,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犹如撒娇的小孩见到母亲般,想要她的抱抱。“乖乖!”珠雅呢喃着,抱起狗狗,抚摸着它的额头。
“嗯!嗯!”小狗发出呢叫声,很是惹人疼爱。
珠雅抬起眼,见到顾长枫缓缓地走过来。“妞妞,过来!”顾长枫对小狗喊。
珠雅隔着空气对小狗亲了一口,将狗儿递给他。她看到他穿着一身的休闲装,没有西装革履,没有了往日的霸道,犹如邻家的大男孩。她看着他的样貌,猜到他刚才带着狗儿在散步。
“嗨!”她还没有问候他,他反而先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顾先生晚上好!”她问候着。
“嗯~嗯~!汪汪…汪汪…”狗儿在顾长枫的怀里显得不那么安分,它拼命地摇着尾巴,往珠雅的身上拽。
“诺!诺!给!你那么喜欢她,你就去找她当你的妈妈吧!”顾长枫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地将狗儿塞给珠雅,转身自顾走着。
珠雅接过狗儿,跟上他的脚步。
“干嘛跟着我?”顾长枫头也不回问,口气又似往常一样带着刺。
“地方就这么点大,我去别墅也走这里吧!”珠雅嘟哝着嘴,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好你个恶魔,我姑娘心情原本好好的,又被你给气到了。
“顾先生,你的电话。”黄妈迎面小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顾长枫的手机。
顾长枫问:“是谁的?”
“不知道,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黄妈说。
“黄妈,你接看。如果是公司的事情,那就给我。如果是哪个女人的电话,就说我不在。”顾长枫说。
“好的!”黄妈说着,就摁了免提键。“喂!哪位?…找我们先生…是什么事情……约会?在蜜湖公园……”黄妈一边说着,一边抬眼观看顾长枫的脸色。顾长枫听了黄妈和对方女人的声音,连忙伸出手势示意黄妈挂电话。黄妈会意,说到:“哦!不好意思!我们少爷出去了,他忘了拿手机,要不,等我们先生回来了,我再告诉他你来过电话。”黄妈说完,挂了电话,向顾长枫递过手机。顾长枫摆摆手,示意不用拿。黄妈会意,拿着手机返回别墅。
顾长枫回过头来,看到珠雅呆呆地有些发愣。他打趣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珠雅回过神来,说到:“我只是在想,你又祸害了哪个姑娘?”
“没事不赶快地干活,胡思乱想些什么?”顾长枫骂道。
“切!”珠雅白了他一眼,绕着他走进别墅,一边说到:“我今天遇到一个真正懂得爱情珍惜爱情的好男人,那个男人的未婚妻死了,还特地在殡仪馆里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婚礼。相比之下,你的行为简直是流氓,把感情当成手中的玩物,任性妄为!”
“死丫头!乱说些什么?”顾长枫气急败坏。
珠雅头也不回,进了别墅。
珠雅在园子里忙活了许久,又是除草又是修剪枝木,又是清扫落叶,还擦拭园子里的亭台楼阁,夜深人静时,才忙完手中的活儿。她实在是累着了,这一些日子,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干活儿,此时,她顾不上什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依着一棵大树歇息,抬起手儿擦拭面颊上的汗珠。
“奇怪,都是初冬的季节了,晚上还怎么觉得这么热乎!”她喃喃低语。其实,并不是天热,反而,初冬的夜晚,冰寒露重,天气已经变得寒冷,只是因为她一直忙活儿,才觉得热而已。
珠雅在园子里忙碌了一整夜,瘫坐在草地上歇息。所有的这些,顾长枫都看在眼里。此时,他站在漆黑的落地窗前,透着玻璃,注视着窗外,珠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疼,她的辛勤与辛苦,他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舍。她怎么那么劳累,他看到她那么劳累,并不开心。
珠雅因为太累,这些天,都太累了,依着大树坐着,不知不觉就沉睡了过去。一个沉稳的步履慢慢走向她。顾长枫走到她的面前,低垂着眼眉看着她。他蹲下身子,轻轻地抱起她,缓缓地走到地下室,将她放在她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熄了房灯,轻轻地离开她的房间,合上她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