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橘颂的车风风火火的停在了陆氏的大门口，不少人纷纷朝她看来，她也毫不在意。原以为会和景氏一样遇到的阻碍在陆氏居然没有。前台的女生一见到她，立马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道：

　　“请问您是莫总监么？”莫橘颂挑了挑眉问道：

　　“你认识我？”

　　“不是的，刚才陆总特意交代了，说您应该一会交代，让我在这等您。”

　　“陆梓尧知道我要过来？”

　　“是的。”

　　“他挺闲？”前台被她问的也是一愣，这话要怎么接？见莫橘颂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笑道：

　　“哪里的话。原是要开会的，特意推了等着您呢。”她说的是实话，陆梓尧原本是有个会的，都在去开会的途中了忽然就接到的景少禹的电话，随即便将会议延迟了，这是从来不曾有的。

　　莫橘颂也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点了点头便道:

　　“行吧，那你带我去吧。”

　　“好的，您这边请。”

　　办公室的人见到莫橘颂，有不认识她的，也有认识她的，他们眼里有诧异和不解，但是都很快掩饰了过去，不得不说，陆梓尧在训人这块儿，是真的能耐，她望尘莫及。这是莫橘颂第一次来到陆梓尧的会议室，说实在的，她是诧异的。他以为他的办公室应该是冷色调的，就像他的人一样，腹黑又虚伪，商人本色。即便想景少禹那样爱蹦跶的，办公室也是冷清的很。倒是没想到，陆梓尧的办公室居然是个暖色调？差点让她误以为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待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陆梓尧才开口道：

　　“你对我的办公室，很诧异？”

　　“确实，是挺诧异的。”

　　“因为什么？色调？”

　　“是啊，你这样的人，居然用暖色调？传说中的反差萌？”明明是一句看似夸奖的话，可是从莫橘颂嘴里说出来，却有一股浓郁的讽刺意味。陆梓尧也没在意她的态度，反而看起来很好脾气的说道：

　　“她不喜欢。”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张合照，上面的女孩有些面熟。莫橘颂随手拿起相框，而陆梓尧也并未阻止。那是一张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照片，而照片上的女孩笑的格外甜美，莫橘颂没说话反手将照片扣在了桌上。陆梓尧皱了皱眉，又轻轻的将相框放回了原地，好像这样那个女孩就还在一样。

　　“自欺欺人。”是的，就是自欺欺人，就像莫与姝一样。他说的没错，莫与姝就是喜欢暖色调，喜欢温柔的笑，可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如果不是看到照片她都想不起来莫与姝笑起来还有这样的时候。现在的莫与姝依旧会笑，敷衍的、玩闹的，即便走心的笑，也和照片上的女孩截然不同。她也别再喜欢暖色调，她的房间、办公室，都是坚硬的冷色调，就像她裹着的心一样。

　　“随你怎么说。”

　　“陆总，你不觉得现在这种气氛，挺诡异的么？”

　　“诡异？”

　　“是啊，就像我们俩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这对话一样，也是够诡异的。”莫橘颂不喜欢陆梓尧，肉眼可见的那种，连遮掩都懒得遮掩，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不是你来求我的么？”莫橘颂一噎，是的，她在求他，求他帮忙。想起刚才自己的态度，莫橘颂抿了抿唇，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

　　“抱歉。”能屈能伸，陆梓尧扯了扯嘴角，却没说话。随手拿起烟刚想点，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的莫橘颂，还是放了下来。

　　“说吧，找我什么事？”莫橘颂一愣，诧异的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吃不准他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是真不知道。刚才少禹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大概会来找我，急事。连十万火急都说出来了，我猜，估计是有事要我帮忙。”

　　“他给你打的电话？”

　　“嗯。”

　　“没说什么事？”

　　“没收。”莫橘颂沉默了下来，提起景少禹她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说不清那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有酸涩有沉痛，还有些会所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死死缠着她。她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摆脱那些情绪开口道：

　　“借钱。”说的太直白，倒是让陆梓尧一愣。

　　“什么？”

　　“我说，我要问你借钱。”

　　“……”莫橘颂问他借钱？怎么想怎么奇怪。他审视的看着他，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莫氏的现状以及她可能的用途。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没有算计你。”

　　“你要钱干什么。”

　　“你管我要干什么，反正不是坑你。”

　　“你问别人借钱就是这么个态度？”

　　“……”莫橘颂每次面对陆梓尧的时候那火气下意识的就会往上冒，没说两句就忘了自己的初衷。莫橘颂被他这么一说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态度不够端正，就像他说的，她是来求人的。她定了定神，扯出一个看起来格外无害的笑容道：

　　“那么陆总，麻烦您，借我点钱。”

　　“……”陆梓尧之前没怎么和莫橘颂打过交道，之前听景少禹说她盯着一张无害的娃娃脸坑了他好几次，这会看到这个笑容，他大概就知道了，还真是无害的很。

　　“多少。”莫橘颂缓缓伸出手，比划了个五。陆梓尧皱了皱眉，这个数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偏偏和他所知道的莫氏的亏空金额，刚刚好。

　　“为什么是你来，不是莫与姝？”这问题问的很到位，毕竟莫与姝是上海地区的总裁，要用来顶包也该是她来开这个口，让一个公司的营销部总监来开口，不觉得很奇怪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我私人借款，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大家还是诚实点来的好，你那个数字，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真是抱歉，既然不是公司之间的交易，那就是个人借款了？”

　　“算是吧。”

　　“可以。”

　　“那……”莫橘颂话还没说完陆梓尧便开口道：

　　“既然是个人，那么我们来谈谈利率。”

　　“利率？”

　　“莫总监不会不知道利率这件事吧？银行贷款还有安息算钱呢？在我这儿，您是想空手套白狼？”

　　“……”

　　“多少。”

　　“比银行高3个百分点。”莫橘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是抢钱！”

　　“我是啊，谁说不是么？”

　　“……陆梓尧，你不要太过分！”

　　“莫总监，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第一，我们没什么私教。第二，我不是慈善机构。第三，我是个商人。”

　　“……”陆梓尧说的都是事实，所以莫橘颂无法反驳。

　　“莫总监不如考虑下我的提议？”考虑个屁，那个钱是用来填窟窿的，和投资可不一样，有进无出。你想让莫怡把钱吐出来？不可能。既然没有收益，她要拿什么还？之前问景少禹的时候她还没想到这个，现在被陆梓尧这么一说她更觉心塞。还不起，怎么借？

　　“你怎么才能借？”莫橘颂这几年算是过的顺风顺水，已经很久没这么低声下气了，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在酒吧打工的那时候。

　　“用合作来换。”

　　“什么合作？”

　　“你们新研发的药剂。”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那是她们最保密的研发，几乎只有几个高层知道，陆梓尧是怎么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前。”

　　“……陆总真是好手段。”

　　“彼此彼此。介入我的AI的时候，你们也没手软。”是的，明面上莫氏和陆氏一直进水不犯河水，连合作都不曾有过，但是早在几个月前，莫氏人的就偷偷打进了研发内部，甭管有的什么不入流的方式，结果最重要不是么？

　　“莫总监不如考虑下，合作开发，共赢不是很好么？”

　　“抱歉。”陆梓尧一愣，他算准了她会答应，这个拒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见他似乎不解，莫橘颂难得解释道：

　　“如果我做的了主，我不介意分你一杯羹。可惜，我做不了。”陆梓尧挑了挑眉道：

　　“我以为莫氏你是十拿九稳？”

　　“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惜了，棋差一招。”

　　“这么说，莫董赢了？”莫橘颂忽然就觉得心里平衡了，她不够了解莫与姝，所以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但是陆梓尧也不够了解，所以始料未及。

　　“不，是她赢了。”陆梓尧一愣，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据我所知，这场斗争里面，你和林子凡，莫怡，好像，没有她。”莫橘颂扯了扯嘴角，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想来，你也不够了解她，这么巧，我也是。”

　　“你的意思是，她和莫怡一伙？”

　　“不，我的意思是，莫怡输了，我，也输了，所以赢了的人，只有一个。”

　　“阿与？”

　　“阿与？我早就说过了，你一点都不了解她，你喜欢的那个阿与八百年前就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莫与姝。”

　　“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莫橘颂想反驳，可是想到莫与姝做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错，人的本质到底会不会变她不确定，但是莫与姝的，好像真没变。

　　“不重要，但是莫与姝赢了。怎么，你很高兴？”

　　“难道不该高兴？我只是不太明白，既然莫与姝赢了，莫氏会是她的，莫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谁告诉你，莫氏会是她的?”

　　“什么意思？”

　　“哦，抱歉。我忘了告诉你。现在的莫氏，企业法人不是莫怡。”似乎怕他听不懂，莫橘颂又格外详细的说了一遍：

　　“从我回上海那天，莫怡就已经变更了企业法人。不巧，这个人就是莫与姝。”陆梓尧没说话，就那样凉凉的看着她，眼神不是很锐利，却平白的让人觉得胆寒。

　　“别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愿意？”

　　“你不知道？”

　　“我像是知道的样子么！我要是知道这会儿还会在这儿和你折腾？”

　　“我总结下，你的意思是，如果明天这些钱不能到账，莫怡不会保她？而你，也救不了她？”

　　“……是。”

　　“你会让她去坐牢？”

　　“……是。”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陆梓尧没在说话，办公室里安静的出奇，只有他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过了许久，就在莫橘颂觉得无望都要放弃的时候，陆梓尧开口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知道什么了？见她一脸懵逼，陆梓尧才施舍般的开口道：

　　“放心吧，明天8点前，这笔钱一定会一分不少的打进你们公司的户头。”

　　“就这样？”

　　“不然呢？”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莫与姝会是法人？为什么我会这么做？为什么她会这么做？为什么……”

　　“不重要。”

　　“不重要？”

　　“很重要？”

　　“这么一笔钱不算重要那什么才算重要？莫与姝？”

　　“是啊。还有什么比她重要？”这也是很多年后他才领悟道的。莫橘颂沉默的看了他很久，这才开口道：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问完又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问，要是不喜欢她，他在这和自己折腾啥呢？她低头笑了笑，却有些苦涩。

　　“是啊。”

　　“我忽然发现，你好像比我想象中喜欢她。”

　　“喜欢？不，我不是喜欢，我是爱她。我爱她。”爱太沉重，陆梓尧这个人轻易不会开口，可是如果这六年多都没能忘记一个人，不能放弃，甚至连靠近她都觉得满心惶恐，有她的地方满眼都是她，没有她的地方依旧满心都会是她，这种感情如果只是喜欢的话，未免太单薄了。

　　“即便她已经不喜欢你了？”

　　“是啊。她对我，应该只是恨了吧？”他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也不需要莫橘颂的回答。可是莫橘颂垂眸想了想，莫与姝恨陆梓尧么？或许有吧。可是只有恨么？未必。如果只有恨，为什么要避开所有有他的地方？难道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心还会动吗？因为害怕，所以才不敢见，不是这样吗？

　　“既然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为什么？因为不敢。”是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