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恰好路过的吧？”
两个人靠的太近，姿势有一点尴尬，所以必须找点话题聊聊……
手没有骨折，但是脱臼了。
凛雾昀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好像很熟而生巧一样。
检查完后，确定了脱臼的关节，看住她，“要不要东西咬一咬？”
哈！小瞧她？
“不需要……啊！艹……”疼到根本忍不住，条件反射的骂人。
然后看着他从凌乱的纸箱里兜底翻了一遍，找到了个硬板纸盒子，拆了。
用练拳的绑带一捆，就算个简易肘护了。
当时凛雾昀走回来的时候，两个便利店小哥哥心里怕极了，从他们不断挪动的小脚步就能看出其实心里很想走，但是不忍心丢下无辜女士刚出狼窝又下虎口。
桃乐丝暗自叹了口气，“没关系，我认识他……”
“啊？可是他刚刚丢下你跑了呀。”小哥表示不相信。
被凛雾昀一瞪，又弱弱的退后几步。
打横一抱，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两个小哥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眼，确认过眼神，是自己打不过的人。既然女方也没有大声呼救，今晚自己的英雄救美计划就戛然而止中途陨落吧。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像出门散步的人，不过一直抱着她走了很久，久到桃乐丝自己都良心不安起来。大气不敢出，怕加重他的负担。
瞧着也不像是医院的方向，也不是她家的方向，内心有一万个问号，但也不敢问。
走着走着就觉得有点眼熟了。
是之前凛轻羽带她来过的地方，是狡兔十六窟之一。
地下室的房间，凌乱，通风倒是做的很好，甚至有街边淡淡的桂花树香气浮动。
“知道是什么人么？”
路霸！还能是什么人。夜路走多了果然容易被打劫。看来以后加班都要算工伤了。
“算我倒霉被撞上了吧。”
凛雾昀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以后出门小心点吧。”
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桌沿上的蜂蜜气泡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桃乐丝舔了舔嘴角喝了一口。没有预想中的甜腻，反而是一种干爽的味道。
她看了看四周。地下室还挺大的，虽然东西堆的杂乱无章，但并没有灰尘，应该是经常打扫的。
“睡在哪里？”
正在收拾碘酒、消毒棉和剩下的硬纸盒的凛雾昀停顿了下来。
“什么。”
“我是说我啊，睡在哪里。”看起来只有一台沙发，酒红色，软皮质，她正坐在上面。
用手指抚过会感觉到清爽，原材质应该是不错的，可惜现在很旧了，而且也没有养护好，皮面上都出现了丝丝的裂纹。
凛雾昀顿了好一会儿，呼吸慢慢由长变短再变长，“你？睡在这里？”
本来很好理解的一句话，被他问出口就莫名变得暧昧了，仿佛冒起粉红色泡泡。
这大半夜的，她还脱臼了刚刚给接上，难道是要把她赶出去？
嘶，这做人不太厚道吧。她好歹还留宿过他弟弟呢。
“主要是现在太晚了，你还让我出门当心点……我……”心里不慌也被他警告的有点慌了。
凛雾昀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看着他收拾完了，起身扫了一眼屋内，桃乐丝下意识的道，“喂，我没赶走你的意思啊！”
话一出口又觉得歧义，怕他误会自己，瑟缩的躲闪开对方的视线。
凛雾昀笑了一下。从挂橱里抱着两只睡袋走了过来。
“这只是给小羽准备的，他从来没用过。你睡这只吧。”
“睡袋？”
“嗯。我这里没有被子，没有床垫，全靠睡袋。桃老师可否将就一晚？”
她伸手过去接，但凛雾昀却没有递给她，而是亲自弯腰把睡袋铺在了沙发上。
“你睡上面吧，我睡地上。睡的时候小心别压着胳臂。”
利落的铺完睡袋，打开地灯，在金字塔形的杯子里重新倒满了蜂蜜气泡水。动作敏捷而流利，丝毫不比客房管家逊色，照顾周到而细致。
“很会照顾人呐。”
“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从小就没有父母。奶奶去世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照顾他们。而且你们女生真的……成长的过程很复杂，跟我们男的一点都不一样。”
姆？现在是跟她吐槽了么。原来已经熟悉到可以彼此吐槽的地步了呢。
“对了，今晚怎么会正好路过那里？说起来我跟你的缘分真的有点让人消受不起，好像每次碰到你，我都是倒了大霉。”
凛雾昀背对着她，默默的爬进了自己的睡袋，一言不发。
并不是恰好路过那里，至少这一次不是巧合。
他蜷缩起来，在睡袋里尽量拢成一团，保持体温。这是多年来养成的恶习，却已经没有办法改变。
在很冷的环境中，他必须把能够保暖的绵毯让给弟弟妹妹，把更加厚实的睡袋给弟弟妹妹，所以经常会被冻醒，其实冻醒好算好的，最怕的是累得直接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其实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查看幼夏的监控了，他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其他的部分金宸会替他搞定的。
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不愿意去盯着监控，是因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跟着桃乐丝的行动轨迹。
她不是他的关键对象，从她身上搜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秘密。
但是今天洗完澡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就一眼他看到了程诗雨房门口的动向。用16倍速调完了一整天的记录，基本心里就有了底。
那辆白色面包车是从幼夏门口就进入了他的视野。意识到面包车在等待的目标是桃乐丝的时候，直接穿着拖鞋就追了出去。
所以，不是巧合。
桃乐丝吸了口气，她没有睡着，一方面疼的，不敢动。一方面……他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试图翻了个身，不小心压到了肩膀，冷汗瞬间冒出来了。
地灯的阴影中有个声音在说，“睡不着？要不要起来看部电影。”
“唉？”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倒是睡的安稳。
受伤的手臂也没有磕碰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睡着了，绑着纸板盒的手臂被松开了，应该是凛雾昀昨晚帮她松开的，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手臂和身体中间夹着他的睡袋，所以一点都没有挨着。
挺细心的嘛！
刚要伸个懒腰……嘶！还是疼。
凛雾昀已经离开了。地灯也关了。
小桌板上放着一只羊角包，一盒牛奶。
吃完早饭后摸摸索索，似乎有些不舍得离开啊。
突然目光扫到了一台正在闪烁的屏幕。
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好像是在诱惑她？
按照凛雾昀的细心程度应该不可能是有电器漏了关吧。
那这台连夜运作的平板电脑上到底有什么呢，不会是那种……网站吧。
戳了一下屏幕，居然还没有锁。
姆，那一定是故意的了……
屏幕上播放的是昨晚看的《西部世界》的片尾，讲述机器人在升级中打开了波灵盖获得了自主意识，不再甘心于作为人类游戏沙盘中的一个NPC，开始了AI“越狱”计划。
咬着手指笑了一下，把片尾关掉的同时折叠在后面的页面也自主弹跳出来。
偌大红色两个字，“警告”！
那一刻桃乐丝的眉宇再次紧皱，她显然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凛雾昀并非她以为的基层打工仔，他是有正职的人，他的正职是商业间谍。
这份报告应该是某个调查局内部的信息，页眉页脚水印统统都是warning和confidential。
还有一页是监狱犯的记录。
上面记录的都是金融案、诈骗案，和个人征信调查。但是其中有一个名字，一眼抓住了她的目光。
一行，一行的游览下去。时间已经在她的脑海中静止。
只感觉到周围越来越冷，气压越来越低，心底越来越寒。
当她阅读到最后一页，试图打开下一个文档的时候，平板电脑呲的一声自动关闭了。
无论怎么按启动键都没有用。
匍匐在地面疯狂的寻找充电器和插座，直到一颗颗的眼泪砸落在手背上，她呼吸着，抱着曲起的双腿静静的坐下。
“不可能的……不可能……不会的……”
坐在车里的凛雾昀默默的合上了自己的手提电脑。
哪怕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悲痛，无声的哭泣才最伤。
他需要她。
需要她的帮助。
在了解到桃韶绯真正的死因后他做过一个决定，就让这个秘密到他为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无需再知道。尤其是，桃乐丝。
但是今天他自私的破坏了之前的决定。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质疑自己，是为了什么？真的仅仅是因为需要她的帮助？
难道不是因为看着她，走在江洋的身边，她仰起头时候的笑容么。
那份笑容，根本，江洋根本不配得到！
任何人都可以。凛雾昀虚妄的对自己说着。只要不是江洋，任何人都可以。
他已经得到了心脏，凭什么他还可以得到这个女孩儿！
有人突然敲了敲他的车窗，凛雾昀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昀哥。”顺手将打包的汉堡和咖啡递给他。
凛雾昀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儿，“啧。”
“怎么啦，昀哥？”
“之前不是绿色的头发么。”
“你不是说不好看嘛！”
“所以就染了一头红的？”
“那你喜欢什么色的。”
“我……我喜欢什么色你就染什么色啊？”
“对啊。你喜欢什么发色的女孩子？”
“白发。”
“啊？”
“苍苍的那种。”
“……昀哥！”
“行了行了，不逗你。你爸回来了没有？”
“昀哥……”
“说。”
“别跟着我爸了。”
“你是你爸领来的吧？”
“昀哥，如果你想好了离开我爸，我跟你走。”
“……”轮到凛雾昀沉默了。这拐人家女儿的罪名很大，他担负不起的。
“我知道。你跟着我爸是为了让他帮你。我也可以帮你啊。其实现在我爸能做的，我们两个单独也能做了，幼夏的项目进度很不错，我觉得可以作为我们两个联手出品的……”
“小宸。”他的语气突然重了起来，“我跟你爸爸不仅师徒的关系。他救过我的命。”
“我知道啊。”
“所以我是不会带你走的。就算我要离开师父，也是我一个人走，听明白了么。”
“你，不要我啊？”
“对。我不要你。”
“昀哥……其实我当你妹妹也没关心的。”
“我有妹妹了，小暖。照顾一个女孩子已经够我受的了。没必要再给自己增添一个负担。”
“我是负担？我不是负担啊！昀哥你信我，信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长吸了一口气，“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爸能做的事情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做了。所以我不需要你。”
一闪一闪金色的睫毛上抖开了一片水雾。
可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是从小由NH间谍养大的女孩子，是可以一手握刀捅进一个成年男子耳蜗连眼眸都不会眨一下的女孩子。
嘴角立刻夸张的扬起，露出肆无忌惮的笑意，“师兄啊，不会……真的被我骗了吧？”嗓音沙哑、低沉而性感。
千人一面，一人千面。她就是金宸。
凛雾昀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温和。既然她还愿意为他而演，他就有义务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