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让你来的？”

　　门一开，桃乐丝就被凛西暖下死手一把拖进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

　　上完重重保险锁，才慢悠悠的回到厨房里倒了一杯西芹百合柠檬水。

　　桃乐丝正四周看了看，虽然是老房子吧，不过内部装修的还不错，看来是内装翻新过。

　　听到凛西暖的话，桃乐丝才跟了过去，“你哥难道知道你住在别人家里？”

　　凛西暖的脸色瞬间不好了，“那我怎么办！我哥现在在牢里，毕业后也不能一直赖在学校。总需要有个地方住吧。”

　　桃乐丝想起了他们过去的那个“家”，“之前不是在水果铺有个地下室……”

　　“别提了。大哥二哥相继出事后，难道还会让我住。最气人的就是大伯，我去找他，居然说我不是凛家的人，不会负责照顾我！就算是奶奶生前养的一条狗，奶奶不在了，难道他当儿子也就没有义务照顾了！？”

　　桃乐丝看着她，心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亲自养的狗都还有被遗弃的，别说是老人养的狗，老人还不在了，能一并收留下来的子女那大概都是善心爆棚了吧。

　　“听说，你没有去看过你哥。”这也是金宸告诉她的。

　　“你去看过？”

　　桃乐丝瞬间虚了下去。她也没有。

　　“楼底下那个男孩子……？”

　　“有贼心没贼胆呢。你可以收留我的吧？”

　　桃乐丝本能的想摇头，可凛西暖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认真说起来小姑娘也是可怜，孤儿被领养奶奶去世，与两个哥哥相依为命，大哥进了监狱二哥不幸暴毙，刚刚踏入社会她确实需要一点帮助。

　　凛轻羽刚刚踏入社会时不也凄凄惨惨戚戚，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明明高材生一个，长得清秀斯文温文儒雅还得去干男公关的活儿，一不小心还要爷叔们痛打一顿。

　　“跟着我走吧，把房子还给人男孩子。”

　　“让我住江家？”凛轻羽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情愿。

　　“当然不会了。”她又不傻，这人怎么可能带去江家。

　　“哦豁。看来江家之外还有家产嘛。都说狡兔三窟，看来你也不算太傻白甜。”

　　桃乐丝一脸苦笑，出自凛西暖口中这算好的评价了吧。

　　凛西暖说话素来耿直，因为长了一张人畜无害亦男亦女的脸，多少减弱了那些话的伤害心，让人觉得她不过无心之言，其实却未可知，“你跟江洋还好吧？你们一个害死对方哥哥，一个害死人老爸，居然还能住在同一屋檐下，我也是很佩服的。”

　　桃乐丝的脸色僵硬起来，但也没有立刻翻脸的打算。

　　“还好。”

　　“你不是喜欢我哥嘛？”

　　她在脑海里转了转，自己并没有说过喜欢凛雾昀的话，难道她指的是凛轻羽，那年龄也不对啊。

　　“一开始喜欢你，因为觉得你好玩。后来不喜欢你，因为觉得你会抢走我哥。但现在还是挺喜欢你的。”

　　“因为我能照顾你？”

　　“对！我哥不在的时候，你还是会照顾我的吧。”

　　“你二哥他……”

　　“那不是我二哥啊！你看看啊，人才刚死，凛家的人就把我扫地出门了，哪里像一家人了。”

　　“你一直都知道？！”

　　“对啊。小的时候有一次听奶奶打电话的时候知道的，但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怕别人知道了我是领养来的孩子，不喜欢我，欺负我。而且大哥也是被领养的——哦，你是知道的吧——如果大哥知道了，我怕大哥不要我们，丢下我和二哥。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小的可还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呢。不过后来证明是我多虑了，大哥一直没有丢下我们，他连那小子……反正就是没有丢下我们。”

　　桃乐丝叹了口气，“非但没有丢下你们。似乎还未你们做足了考虑。”

　　“你刚才说我二哥什么？”

　　“没、没什么。你知道他是怎么会……”

　　“被人打死的么。我哥是这样说的。从小就一直挨打，这人怎么就一点不经打呢。”

　　“你不难过么？”

　　“难过啊！当然难过了。虽然从小就一直知道了，可是生活了那么久。他也对我不错的，跟我哥比起来是差了点，但已经做的算不错了。奶奶去世后，家里有好吃的，他也总让着我。为了不让水果铺的儿子欺负我，从来不让我一个人呆着。哥不在的时候，他就陪着我……”

　　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凛家的人或许与那两个领来的孩子毫无血缘而没有感情，但从小生活在一起的三兄妹，无论如何都不会没有感情。

　　“对不起。”

　　“干嘛呢？突然道什么歉，怪怪的。”

　　“因为我，不小心卖出了小羽的下落，所以他才会被人抓住。我知道他生着病，其实挺严重的病，需要静养。可那个时候还是……没有积极的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所以才会导致后来那样的事发生……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是你出卖了他啊？小羽他还一直都说呢，你是很好的一个姐姐，是个很温柔很有担当的人。说以后找女朋友的时候，非得参考你这样的。我还嘲笑他，说他只想找一个妈一样的。不过也不是他的错啊，谁我们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呢。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奶奶，奶奶还被人……”

　　“你奶奶的死不是意外啊。”

　　“虽然哥什么都不对我们说，可我还是感觉的到，他一直不承认奶奶是因为盗窃的度假中心客人的钱而畏罪跳楼的。奶奶不可能抛下我们，何况钱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奶奶拿回来过一分钱。奶奶是那种就算没有拿到工资，也会定期赊账买牛腩肉回来招待我们的长辈。然后再想尽办法，哪怕去捡废品卖钱把赊账的钱还上。她总是说，你们还小，还不到吃苦的时候，以后吃苦头的日子长久着呢。现在先给你们一点甜头尝尝，好为日后做好准备。所以如果不是奶奶突然就不行了，我觉得我们还不会一下子过的那么苦。”

　　桃乐丝并没有感受到过那种在幼小的年纪，在最需要被关怀的年龄，却一下子被强行抛入了残酷的生存中，是该如何应对的她也不知道，也就不敢随意的开口安慰凛西暖。

　　她看起来是个飒气的，小男孩似的，无忧无虑的姑娘，但骨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不见天日的阴影恐怕并没有人知道。

　　“我一直觉得我哥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强的，因为他很厉害，什么都能做到。他不相信奶奶是意外，是自己坠楼死亡，放到别人身上恐怕也就嘴上鼓叨鼓叨就完了。可是他一直在调查，一直在追踪，无数次的深夜偷偷跑去度假中心，翻看记录，偷听别人打电话，然后才锁定了嫌疑人。然后继续一直跟着对方，始终没有放弃过。不会放弃的人，要么是傻，要么就会成功。所以我觉得他很厉害。”

　　他确实厉害啊，他不仅追踪了齐顺多年，还用自己的耐力收服了齐顺，让齐顺忍不住都要把他当亲人了。

　　“我哥吧，人还善良。就是那种会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人。有时候想想他自己都那样了，别人需不需要帮助关他什么事呢。但我哥啊被奶奶同化的太久了，比我要久，而且他是男孩子，又是当大哥的，奶奶一直对他说人贵有一颗善心，人活在困苦中或许是没有选择的人，但在困苦中为善还是为恶却是有所选择的。我觉得奶奶应该是信天主教的吧，就是西方的那种上帝教，他们讲究爱戴世人，入世，爱世，奶奶就是那样的人。否则，何必还要领养我们两个孩子，她一个人带着小羽也已经过的很磕巴了。”

　　与凛西暖说的越多，越能发现她是个思维通透的人。她很现实，比两个男孩子要来的更现实，但她的现实又是无可厚非的。她遭受过伤害，又看透了那些伤害，她说，“那些对别人不好的人，是因为他们弱啊。真正的弱，出自骨子里的弱，所以能够拿出手的好就变得很少。因为日常遭受的不公允的待遇太满，自己又无法消化，无法避免，根本没有能力让自己过的好，当然也就觉得别人都是不好的。无差别对待的恶，并不是真正的恶，是弱。只有你针对一个人的不好，才是真正的恶。”

　　“譬如说，撞死了桃韶绯的齐顺。譬如说，指使了齐顺的江如祖。譬如说，怂恿江如祖谋夺桃韶绯心脏的程诗雨。”

　　“哈，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那些冷眼旁观的人呢。并不是他们出手相害，却冰冷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看着别人没入深渊中，然而取代对方的地位，心底里毫无惭愧。”

　　“那些人，就叫做民众啊。”

　　“民众是不值得被仇恨的么？”

　　“就看你有没有更值得去仇恨的人了。我哥就一直有着自己仇恨的人，他恨那些越过了规则的人，所以为了惩罚那样的人，他必须越的比他们更远，站在更高的远离规则的顶峰，才能真正伤害到那些人。”

　　“可是那样也会伤害到自己。”

　　“所以一开始就说，他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

　　两人打车，停在了桃乐丝过于租住的那套公寓楼前。

　　“这是你以前的单身公寓？”

　　“算是吧。小羽也曾在这里借宿过一段日子。”

　　“哇，你还真是婚前生活有些混乱呢！”

　　“……不是这么说的好么。”

　　“可是，那个人是谁？”

　　“唉，谁。”

　　“就是那个，披头散发，跟鬼一样。从我们一下车就盯着你猛看的女人。”

　　桃乐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上次下药之后就不仅所踪的艾玛黄。

　　“桃、桃桃，救我……有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