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上司的命令,围观的三人上前下手温柔、快速地给水无松了绑。水无抬头看向坐在欧式皮质单人椅上的人,看上去像是亚洲人的面相,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粗长的手指夹着雪茄,用流利的日语讲着劝降的话。
“两个孩子在我们这玩的可开心……”
“你来,即是我的兄弟!日后极高的地位、无尽的财富皆是你囊中之物,还能给孩子们快乐无忧的生活……”
“你和伍昌弘,还有另一个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是何处境?”
话语中威胁、利诱、离间等等,技巧齐全,完全可以当场让人录下,作出一本谈话劝降的教科书。可惜,他也不是白白冒死跟着伍昌弘出来的,自家发小给出的条件,一击攥紧了他的心,绝无二物可动摇。现如今,他好不容易带着两个孩子从沼泽地跳到了泥盆子里,虽然都脏但好在浅,也有人兜着底。那天决定一脚迈出去的时候,虽然还是一脚泥,却胜在前途光明。
这人哪有走回头路的道理。
所以水无只是坐在原地,扭动着被绑得酸麻的手腕,盯着地板发着呆,完全也没把在场的每一个人放在眼里。直到扭头躲开上头扔下来冒着红光的雪茄尾。他抬头学着他原先上司最欠揍的一副嘴脸,抬头挑眉抽脸一笑。成功把座上的人气的从座位上噌一下地站了起来,全身肌肉紧绷,血气上行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他被下令搜身后,扔进了囚牢。
故技重施的第一步到位。水无暗暗得意着他上司不吝赐教的魔法——不分种族让人秒变红种人的绝杀魔法。当初他借着这一招下地牢,再配合伍昌弘提供的地图带着弟弟妹妹逃出了基地,一时手痒还顺走了一堆值钱货。虽然从前没有独自应对过这种情况,但他也依旧自信十足。他的发小、弟弟妹妹们都有一个好用的脑子,人以群聚,没理由就他不行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家的防御系统过于自信、或者觉得他弟弟妹妹还在他们手里自己不敢擅动、还是说觉得还有劝降他的机会,看守他的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嘴没把门的兵。
大概是想着水无上位后能提携他,水无凑上去刚聊了两句,他就殷勤地把什么都交代了。大到高层办公室的大致位置,小到通往基地厕所的路在何方。只是无数的消息中,唯独不包括自己弟弟妹妹的位置,让水无心里对这次的出逃行动泛起顾虑。
他趁看守背靠着牢门懒洋洋地打哈欠的时候,把手指伸入口中,拔下了最靠喉咙的一颗后槽的假牙。再从衣服的封布处推出了一根软弹的细针。他把假牙从中间的凹槽处掰开,露出藏起的淡黄色糯米衣的胶囊。用银针扎入蘸取其中透明色的液体,静步近到看守的身后对着他的脖子飞针刺去。软针刺入的瞬间,看守立即倒地,没几分钟便绝了气息。
水无托拽着他的衣服,上下翻找出牢门的钥匙。开门后取回软针,把尸体拖入监牢,互换衣服,再把尸体摆成面壁打坐的样子,锁好门,压低帽檐,轻脚走了。可没两步看见挨着牢房与牢房之间的墙边的方台上,有记录审讯的纸笔,他又折了回来,在地上留下了张“抱歉长官我拉肚子。”的字条。然后装作找厕所的样子急匆匆地捂着肚子低着头跑开了。
到了厕所,他火速钻进隔间。锁好门后,他脱下裤子,在马桶里把手沾湿,将水均匀地涂在大腿上,静静等一分钟后,等到大腿的“皮肤”完全失去原来的光泽。再小小地把大腿的一圈“肌肉”给揭了下来。
一坨肉色的泥团子在水无的手里反复揉捏,直到彻底恢复柔软和粘性。水无照着那名丧了命的看守的模样给自己的脸上抹上泥,重塑脸部的轮廓,等泥里的水干了,他才大步出了隔间。
一路上,水无遇人拦着就压低帽子怯怯地说:牢里押着的水无有重要的事要他告诉领头的,而且必须是他来说。就这样,他摸到了基地里最厚实的门。
还没等他使劲,“咔”的一声,铁门向内开启,一个丰腴的红发美女,腰弯得低低的,半眯着笑的眼里是无尽的似水柔情。她手牵着两个孩子慢悠悠地走出门来。而被她牵着的两个孩子,正是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的心里记挂着两个孩子的去向,步子走得也慢了。
屋里除了当初座上的大汉,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站在他的办公桌旁,手里给大汉递着文件,俯首低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有什么要说的?”还未等水无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那大汉就耐不住地发问了。正好也免得水无凑得太近,脸上的伪装被识破。
“嘿嘿,老大,他其实就是叫您去一趟,加入可以但条件还得议议。”
那被水无称作老大的汉子眉毛一挑,上下扫视着水无扮作的看守。迟迟没有起身的动作,按理说看守这么一个小卒子做老大的一天不见上百个都是他疏于走动,认识的可能性就更微乎其微了。可这依然是让水无内心感到躁动不安,他只能把头压得更低,免得被看出破绽。
在水无忍不住要出声探探情况时,那汉子三声大笑直冲入耳,笑声十分开朗,他说:“想领功露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抬起头来!把背板直了!”
水无依他所言挺胸抬头,只不过不习惯这种姿势又为了追求速度不让人看清脸,用力过猛差点仰倒过去。
这一举动更是惹得大汉笑得更欢了,他终于起身来到他身边,环手使劲拍了拍水无的背,挺起胸膛走出了门,“学着点!”
水无也跟着一起傻笑,默默等大汉的助手也走出了门才跟上。
三人来到了监牢。
“老大”捡起水无留在岗上的纸条,奸笑着朝他晃着。水无只好回以满脸的尴尬,手挠挠头,一副蠢样。大汉见此也不再打趣他,转头对牢里的“水无”喊道:“你说要谈条件,你的出价,讲吧!”
牢里的人盘坐着,毫无回应。
大汉再一声吼,再一声吼。第四次,他的话里满盛怒气,“喂!你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我告诉你,呃!”突然,后脖处忽起一点凉意,随即四肢发麻。身后一身钝响,他自己庞大的身躯也失力地倒靠在铁质的牢门上,渐渐滑落在地。逐渐迟钝、失去知觉的感官断续模糊地传来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的条件,自然是你的命。”
他的头被扯仰过去,已经不由他控制的嘴大大的张着,口水由嘴角失控地流下一道晶亮。一颗胶囊被人深深怼入喉咙,此刻他连呕吐的生理反应也不再有。
“这是保险。谁给你们的胆动我的家人,你们就找谁索命去吧!”
这个美好的世界,与如今地板上躺着的三人,今生再无缘分了。
水无再次像摆娃娃一样,把两人拖到假“水无”身后坐成一排。一幅一人倔强两人败的谈判画面就此达成。把捏毒胶囊的手套扔在两排人中间,水无再次锁好牢门,把钥匙一抛,看它斜飞出一条抛物线,精准地落到了大汉的尸体旁。
接下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借“老大”的名头,找自家的孩子了。
反正,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