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莲找到香取野雪时,对方正蹲在他们约定的紧急备用场所中大喊:“别杀我!”
山野中狭小老旧的木屋中昏暗潮湿,残破的屋顶漏下的丝丝光线,苔藓爬上木墙,蛛网遍结“天花”,手电晃过,露珠如晶石展耀光芒。其下,香取野雪抱着湿漉漉的脑袋,半光着身子。昨夜下了大雨,他的衣服大概是淋透了,全晾在了院子里。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眼认定他在这。这家伙,居然玩上一手灯下黑。
九条莲对这肮脏的环境倍加嫌弃,他抽出手帕捂住鼻子,木头潮湿腐败的气味依然在攻击他的鼻腔,“说说吧,怎么回事?好好的你跑什么?”他原本清朗的声音在手帕之后传出,带出一层闷厚感。
香取野雪战战兢兢地回道:“我,我,是格兰伯奇大人叫我修改、替换高架上的监控的。然后,然后你们的人就蹲我家附近监视我,我不跑,等你们杀我灭口不成?”说完,他急速从裤袋子中掏出一个球体往地上一扔,烟雾顷刻腾起。身边一道人影飞快窜过,逃向山里,九条莲刚想招呼兄弟们去追,回头看,众人都摇摇欲坠的模样,自己也有了一丝困意,大概是这烟雾有鬼。
兄弟们这个样子肯定是追不出去的,自己势单力薄,山中树木林立,视野不佳,贸然追赶万一落入敌人圈套也是不利。九条莲拉着弟兄们到空旷通风处歇息,这次,他们的抓捕行动只能无功而返了。不过香取野雪所说,调换监控是格兰伯奇命令,背后的隐情,值得他们注意。
众人刚找好地方,小弟们纷纷脱力地瘫倒在地,正当九条莲浅叹一口气,自己早晨关了手机违抗命令悄悄带队出来,本想着香取如今的处境,见生人面恐怕会第一时间慌忙而逃。他一跑四处乱撞反而更容易惹麻烦。谁知……也许他真该听大哥的话不要擅动,让高翔来的。他专管行动,做得一定比他好得多。
九条莲刚准备拿出手机开机报告现状时,余光中,院子对面的灌木丛悉悉索索地晃动起来。一群人便服拿枪指着九条莲等人,猫着腰,从灌木丛后现身,形成包围。
一人在队伍之后缓缓上前露面,伍昌弘捏着手腕内的平结扣,拉动绳尾,紧了紧手上日久松弛的红绳。站定队伍一步之后,他笑眼盈盈对九条莲道:“欸呀呀,贵客怎么蹲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随我到家里坐坐?我们正好‘顺路’。”
九条莲上前挡在弟兄们身前,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伍昌弘闻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们是什么人,无可奉告。有何目的?哈,也不过是来请你来‘家’里‘坐坐’。所以你大可不必这般戒备护着你的兄弟,我们只要你。你若听话,自然是没他们什么事的。”话已至此也就足够了。大清早小老板一通电话将他从床上薅起来,急出门组织队伍,水壶都忘了带。伍昌弘好不容易带队爬上山来,此时口干舌燥,心情不佳,更是不想多费口舌。
九条莲稍作犹豫,最终还是偏头跟状况较好的兄弟交代:“一切皆未定论,照顾好大哥。”他坚定决心走出院子,在伍昌弘手下的押解之下跟随队伍下了山。
香取野雪已经跑远,在丛林间他如同受惊的野鹿一般连连跳过矮丛坚硬而刺挺的枝桠。瞬间,一声枪响惊起飞鸟四散,惊愕间,香取野雪绊倒在一根巨大的树根之后。他瞥见身旁大树干上子弹打出的一缕白烟,他恐慌地不断向树后藏身,不断大喊:“兄弟,有话好好说!”
佐藤水无的手下回道:“小哥,你叫咱们一声兄弟,我们也跟你坦白了,就是想你跟我们走。你先前的老熟客都带人要来杀你了,你转转脑筋,换一家,跟着咱们干。你这技术,到哪家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他的反问,令人心生无数思绪……
伍昌弘的队伍下行至半山腰,伍昌弘手机一响,他收到佐藤水无的短信:香取已捕获。
他们两人兵分两路,各自埋伏皆大有所获,贞与知道了肯定高兴!
学校宿舍:金狼在贞与卧室门口敲动今早的第九次早餐“铃”,“主……老板,早餐……”话说开头,房门终于打开,顶着仍未清醒的睡眼惺忪,贞与抬头看向金狼开心的笑脸,问:“说谁猪呢?”
金狼讪笑着,颇为不好意思地回道:“抱歉老板,我本来是想叫您主人的。您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嘛,我临时改了口。没想……额哼,没想说您是猪的意思。”他讲到半路自己憋笑憋红了脸,搞得贞与也跟着尴尬了起来。
“老板,睡醒了?”
贞与没好意地瞟他一眼,“没醒,这不是被你吵得没法睡吗?”贞与坐到自己的小茶桌前,从紫砂壶中倒出一杯隔夜的浓茶醒神,苦得无法言表的冰冷苦茶冲击他的味蕾,总算是令他提起点精神了。
半夜琴酒收到任务,他的人肉枕头就这么跑了。清晨希菲来报告九条莲有动静,又打电话去给伍昌弘叫他行动。方才躺下去还没睡着,这只没眼力见的金“猪”又来送早餐了,每隔半小时敲一次门,他根本没法睡。他都要怀疑这群人是不是成心耍自己玩的了。
贞与心里重重复复地碎碎念着困字,感觉“困”这个字都快实体化在自己头上画符了。他机械地咬一口面包配一口牛奶,随便嚼两口就往下吞,整个人困得失了魂一样。
金狼看贞与这般模样,半弯下腰对他报告:“伍昌弘那边报信来说九条莲已经抓到了。”
“嗯……好……”贞与迷迷糊糊地应付着金狼,也迷迷糊糊地应付完了他的早餐,步伐不稳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前,扶着门框转头对金狼说:“晚饭之前没事都不用叫我了,午饭不吃了。让我睡觉。”说道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恶鬼一般压底了嗓子、用嘶哑的声音细声怒嚎。遂即踏入房间,关门,趴倒在床,他也不顾早餐还顶着胃和喉咙,双眼一闭,专注于入眠这件头等大事上。可惜,有两件事盘旋于他脑海中,难以释怀……
琴酒此刻在做什么?
还有,金狼这次回来,身上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怪异感。难不成落石把他脑子给砸坏了?脑震荡还有这样的后遗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