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某一个深夜,琴酒时隔两天再次回到贞与的宿舍。
琴酒不在的两天里,贞与从自己床上捧了一怀的玩偶出来客厅陪自己,铺满空荡荡的沙发。琴酒推开门时,贞与正一下一下地捏着玩偶圆润软弹的肚皮,眼睛不聚焦地呆呆望向前方的空气。他忽然听见房门响动,像是小猫见着罐头,头转得飞快,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中重新盛满光亮。孩子傻气的样子惹得琴酒不禁一笑。
琴酒走近他跟前,将他身边的一个大娃娃拿起轻轻摆在地上,自己霸占了娃娃原先的位子坐下。他今天回来并没有穿着平常的黑色风衣,如今坐下,位子不挤不宽正正好。他再顺手将贞与从旁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动作轻巧得仿佛贞与和刚刚落地的娃娃一般是棉花做的。
不等贞与抗议,琴酒将格兰伯奇挨朗姆骂的这件事,当个哄小孩的笑话,同贞与讲了。
贞与试图冷静,可实在是没憋住,“哈哈”一声起,笑意更是控制不住地如瀑倾露。把他笑得前仰后合,原本板起的严肃都散得没了影,“哈哈哈哈哈!格兰伯奇这招真是够烂的!“这样看来他是在那个公安身上毫无收获了。令人意外,也令人敬佩的是,格兰伯奇甚至连伪证都没拿到。不然他直接向朗姆请旨岂不名正言顺。退一步讲,要是有了证据,哪怕再心急,事后也不会被骂个狗血喷头的。”哈哈~,哈哈~,你们那地方也是够多乐子的。“贞与感慨道。
琴酒也跟着笑。待两人笑过瘾,琴酒问道:“我们下一招落子何处?我英明的棋手大人?“
“没想好。”贞与难得直白。
“哦?”
“其实他这招也可以理解,九条莲一个人去,看门狗会放低疑心。带的人少了,以卡慕的身手结果可想而知。带的人多了,怕是他们刚对卡慕下手,格兰伯奇在别墅的小命就要被朗姆先取了。敢公然违抗主人命令的狗,断不能留。如今虽然失败,不过一顿骂。
他最大的败笔就在于,他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聪明的敌人身上。天下人也不都是像我这样的,赌运奇佳。”贞与趁机自夸一句,琴酒被他惹得哼地一声笑,抬手使劲揉乱他的发,收获贞与的几爪子打。贞与气呼呼地整理他的发型,微微嘟着嘴,语气中带着不满地继续分析:“就他这一手失利。之后的行事必定会倍加谨慎。而且……”
“嗯?”
“那个胆小鬼还没给我回消息。”贞与懒懒地说道,心里吐槽着日本公安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堪忧。琴酒笑得宠溺,眼里不自觉地带上自满,“看来,我们的小棋手还是嫩。”
贞与顿时不服气地回道:“你刚刚还叫我棋手大人呢?!怎么才一句话的功夫就小了!”
“你想不出主意来,我想到了,你还不小吗?”琴酒装作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正经样,笑着驳他。
贞与自觉理亏,思索片刻耍赖道:“我不管,你叫回去!”
“我有一计,你听不听?”
“……”
“……”
“听!”贞与说这一个字,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吃下了天大的亏。孩子瘪起嘴,眼里满满的委屈都快凝成眼泪溢出来了。
琴酒嘴角一勾,这孩子实在是可爱得紧,忍不住又是一句逗,“我又不想说了。”贞与顿时就急了,“你爱说不说!”,说完就动手,用大力气扳开琴酒交叉环住他腰的手臂,从琴酒怀里挣扎起身。还没等他站稳,又被琴酒猛地拉得摔回他怀中。
“好了棋手大人。咱们下一步,就玩玩他最自信的,兄弟情谊。”
贞与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兄弟情是他从来就用的计,又是他最自信的。你要如何破?”
琴酒嘴角微微一勾,他自强大而生、由成功煅实的自信在贞与面前展露无遗,“交给我。”短短三字,却是让人无比安心。贞与惊讶于自己自然而然将信任轻易交付,回过神来,只感叹这男人无比帅气。
没几天时间,格兰伯奇别墅的地下酒吧中,依然是灯红酒绿,只不过空气中除了酒臭味,还多了一股低沉的气氛。从前人群之间此起彼伏的笑声一改,细碎的交谈、抱怨如群蚁蚀肉,以每一口的微弱动作成就集群的强大。他们口中割开肉质的利器,就是格兰伯奇对朗姆狡辩的那句话,“是几个不懂事的下人挑唆莲去做的。”他的偏爱与放弃,在酒吧中一群连名字都不曾被他记得的人里,格外侧耳、痛心。
自从他由警校回归组织之初,格兰伯奇就在利用这样的力量。如今,群蚁口中啃食的肉成了他自己,格兰伯奇又要如何应对?
九条莲走下地下室为格兰伯奇端酒,其间爆裂的乐声之下人群不约而同的沉默、诡异的气氛以及各类情绪复杂的眼神环绕着他,他不明缘由,也不知所措。只好当作未发觉的样子,如平常一般地做表情、如平常一般地行动。待他回到格兰伯奇的办公室,反锁上门,上前放下调制好的鸡尾酒。
九条莲将地下室的古怪告与大哥,只见格兰伯奇本就阴暗的脸色更加了一分戾气。“你先出去,最近注意安全,哪怕是自家兄弟也提防着些。”格兰伯奇强压怒气,尽量温和地对九条莲命令道。九条莲依言退下。
格兰伯奇心中懊恼:这件事情缘由在他,莲也被他累得成了众矢之的。他对麻烦事的厌恶、烦躁以及无限悔恨翻涌;对挑事者的杀意,和对上司不明朗的态度的恐惧敲击着他的心脏。
离间他的兄弟即如同砍他手足。如果消息是朗姆放出的,是准备放弃自己?依照他对朗姆的了解,还不至于。如果消息是当场的人无意透露,证明朗姆并没有顾及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及其后果,不再维护他,想给自己点教训?再或者有人有意透露,暗箭指他而来。
卡慕在基地,高级人员在基地的宿舍平常无人居住,且走廊是有监控的,门卫轮班,断不会给她传递消息指示手下行事的机会。
黑麦、波本,虽然他们一直有向朗姆靠近的意思,除掉他,自荐上位也是动机。
剩下的……琴酒?自己虽然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自己背靠朗姆、为其做事。琴酒想靠除掉他打击朗姆的势力也可能。
悉数计算下来,组织内部尚且众多人有嫌疑,更别提他在组织之外的恩怨情仇了。敌在暗,他在明。身上且还有扳倒卡慕的事情还未有好的进展。兄弟手足在此用人之际被一刀砍伤大半人心。对方下手是真的狠毒,且致命。
反观贞与一方,他千等万等的胆小鬼联络官也传回了消息,“额……贞……先生,那家伙的档案,和行动记录还有日常生活我们都查遍了。他早年离婚,之后一直是一人生活。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额,贞先生,你在听吗?”
“哦,好的,谢谢,麻烦你们了。”贞与使了狠劲将不满发泄在电话的挂断按键上。心里怒号道:我在听没在听又有什么区别?!他和琴酒的对局第一子就落了下风,他的“大人”称号还要多久才能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