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还是一副看守的伪装走入了人群,看着哪个面善好说话的人就换出张笑脸凑上去问:那个红发女人和两个孩子去哪了?还有组织老二老三在哪?老大找他们有事。在此期间还给自己揽了份活——去给老大递文件。虽然“老大”如今身体状况乐观,但水无还不想那牢里的美妙画面太早被人发现。
当他问得两个孩子的行踪,寻猎下一个受访目标的时候,一个人从他背后单手钳住了他的肩膀,“欸欸欸,别走!”
水无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得心里一颤,“请问……”可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先开口了,“别讲礼貌了,刚刚二楼走廊那二哥还在找老大呢,说是办公室找不到人正四处问呢!你赶紧去给带路,别到时候他爆了火一群兄弟跟着遭罪!”
向着无数人们指向的风暴中心,水无一步步穿过人群,在修成圆形的大堂见到了这个组织的二把手。他正在大堂中心,不合时节的风衣里隐约能看到有一文件夹大小的硬脆的鼓起。面前跪着一人,老二劈头盖脸地骂他蠢笨无用,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也能砸出新花样。唾沫星子直喷人头发上挂住了不少,看着怪脏。
据看守生前泄洪一般的透密,老二功绩卓著,老大身上有伤想安享中年,从而让位定他作继任,没两年就要走马上任了。但老三好像对此颇为不服,因此还跟他们老大大吵了一架。老三平时待下属亲和,下属犯错在他那是小事化无,对组织略有影响的错误只要能补救也不会被处置。仁政之下哪怕他能力稍弱,众望也更归向他,而不是那位高标准高要求又脾气火爆的强人。按说这种乱局期间把自己绑来许以高官厚禄实在是奇怪,不排除“老大”是想玩一手制衡的把戏。
不过,乱点倒是正好。
水无高举起手臂,大声叫喊着“二爷!二爷!”地挤出了人群,那老二手下跪地的人像见到救命的稻草那般,他望着水无,绝望颤抖的眼里有了点点光亮。大约是不满于被人打断他宣泄心中怒火,老二转向水无的眼睛里净是冰冷的杀气。
水无谄媚地笑着,走上跟前,弓背颔首地对他说道:“老大在关水无的那间牢房里,正差我来叫二爷呢,说有要事必须二爷到场。”水无这句话声音不小,因为靠得太近,耳膜的不适让老二不禁眉头皱起,但其中内容,的确让他十分受用。老二挺着胸膛高傲地推开某些不识时务的观众,朝囚牢走去。就在这样的时刻他也不忘示意近侍,押送跪地不起的某位“废物”先生去集训室给新人当陪练沙包。
四周围观的尽散,像是听见了自己的丧钟,心底暗骂不止。有些藏不住的更是挂起个衰脸,行得如僵尸一般了无生气。角落里,急切的脚步声传进了水无的耳朵,呵呵,有好戏,只可惜看不了。
水无站到大堂通往二楼的楼梯间的门口,两短一长地敲敲门。红发的女人把门向里开启一条缝,上下打量着陌生的他,语气软软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水无还是那副做小伏低的模样,笑着讲:“老大差我来和两个小的说两句。”
女人的神情放松下来,开门的动作都温柔了几分。水无走进门去,在屋子里拿着布偶互相打闹的两个孩子齐齐静下来盯着他。趁女人锁门的时候,水无猛地回身一击手刀直切她的后颈。落锁声响起,一道冷光直冲他的颈部动脉,水无猛地变换攻势,将女人疾速转身攻向自己的手一拳打开。受击的痛感让她不禁松了力,一把钢制小刀从她手里脱出叮当落地。女人神色慌张急忙去捡,还未等她转身,水无迅速抬起左臂压向她胸口两步冲向门板。女人被他撞到门上,背部的钝痛敲打着她的神经,胸口巨大的压力折磨着她的肋骨与脏器,身体的哀鸣让她痛得急切地想大叫呼救。可另一只大手已经掐上了她的喉咙,指间到腕处,连接着门板与门板,他的手未留下一丝缝隙,也没给她留下一丝生机。她奋力地挣扎着想把那只略粗糙的手掰开,指甲甚至抠入了自己的皮肉。阻塞不通的血液与气流把她的脸憋得涨红,嘴巴张的有吞天的气势,只是进不去什么,也没什么出得来。她的眼珠涨红,血管无比清晰,它突起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紧绷的肌肉挤出眼窝。如此丑陋的神态,一直持续到窒息剥夺了她的生命。
窒息的死法真是对美貌的亵渎。水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心里只觉得可惜。不过美女的力气真大,长指甲又抓又掐整得他的手生疼。
水无揉揉自己一杠杠破皮发红的手,转身的瞬间脸上扬起了明媚温柔的笑容。身后乖巧坐在一米有余的大布偶上的两个孩子,也对他们亲爱的哥哥抱以同样阳光的笑容。死人,他们都是见惯了的,杀人,也不少领略。
他们都盼望着有一天能发自内心地对这种恶心的场面露出惊愕的表情。
屋外脚步声依旧杂而有序,他们还有时间。这情景实在太符合他心中课堂的样子,范例都躺门口了,不利用简直可惜他受伤的手。水无蹲下身,对两个孩子问道:“如果在身边没熟悉的人的时候,有不认识的人突然靠近,你们要怎么办?”
“跑。”两个孩子立即齐声回道。
“跑去哪?”
孩子有些迟疑,“……回家?”回答的声音得不齐,但答案却一致。只可惜不是水无想要的,“错,是警察局。”
“我们会被抓走的吧?”林果怯怯地问道,语气确定又疑惑。
“你们又没犯罪。”
林果仔细想想,有些迷茫地回看哥哥,“好像是哦……”
屋外的脚步开始加快,碎得像倾盆的雨点。慢慢的,又静下来,静得没有一点响动。计划进行得比期望的还好,似乎是感谢水无帮忙夺权的谢礼——打开门来,就连门口的哨兵都不见了,还停了辆车,钥匙就插在车门的钥匙孔里。他们可以出去了。
打开车门,视线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更贴心的礼物,例如带标注的地图。水无把坐上后座的两只小“猴子”一手一个地揪下来,拉着他们的手,绕过了路边的护栏走上黄绿色的荒草地。新官上任,难保不拿他们的命作功绩,还能让老二的冤屈沉海,一举两得。
他们前脚走,牢里后脚就开始水无导演的夺权大戏。
老三把老二堵在摆放着三人尸体的牢门口,老三手下的人箭步上前,从老二的衣服里推出水无的针,亮出备用的钥匙,毫不客气地推开被撩得火气冲天、紧攥门锁的老二,夺回对牢门的控制。手下开锁进门,曝光排排坐着的众人被人杀害的事。明示三人唯一的伤口就是脖子处的针刺的红点。围观的人陆陆续续赶到,牢内水泄不通。手下再次步步逼近,从老二衣服里抢出那份文件公之于众。就像街上杂技那敲锣揽客的,他抖得文件哗哗作响,来回地绕走在人群之前,大声地重复叫喊着,这份文件的重要程度根本不劳烦组织的二把手递交。兄弟的背叛与被人展示围观的耻辱令老二恨得青筋暴起,一口好牙咬得咔咔直响。
人群先是沉寂,转眼间又在这场权力的斗争中见到了机会。长期压抑在“二把手”优秀的才能与无比的傲慢下失意的人们,开始了他们杂乱地发声。一声声的恶言下,“心急的继任”终于爆发的怒吼让事情越来越“合情合理”,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目光的积压将一切诽谤与栽赃压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