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然一脸愤怒之色,几乎要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小风往外走,最终只是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吏,不过是想乱我巡防,这样她田蒙才高兴。拿皇城安危吓唬我武然,当我是竖子!”
杨小风本已走到门口,现在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即便是牌匾之后出现的是魅妖,那也是妖。堂堂讨捕司出现了魅妖,岂不是让人生疑?当然更令人可笑。
他完全可以拿追寻妖族痕迹理由,大闹讨捕司,甚至可以上报青月门,堂而皇之地闯进讨捕司,闹个天翻地覆。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讨捕司和青月门斗气,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只是若讨捕司不去查这条暗线,而风灵妖所说为真,皇城必然危殆!小橙子、鱼老头还有手下的几个兄弟等等,说不定就会流离家园,或许还会失去生命。
他不怕死,但怕离别!
他心中那份最深处之痛,便是因为离别而深深烙印在了内心深处。
杨小风忽然转身对着发怒的武然冷冷道:“我青月门跟你打个赌,这条暗线,若是我查下来,必然比你讨捕司快出许多,不信可以试试!若是慢了你半步,我带着青月门的兄弟,到你门前谢罪服输!”
武然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摔在地上:“哪里是试试,这个赌就这么定了!”又对着一众人等喝道:“可都听到了,这是青月门跟咱们讨捕司打的赌,田蒙她不认也得认!冥都府就算是全都来了,我武然照单全收!”
杨小风没有再理会武然,踏门而出。如果冥都府真有大阴谋,被讨捕司查了出来,那便是好事,何必在意是谁查出来?
若风灵妖为了多拿追命散才编造这条暗线,那更是好事,谁都查不出,也谈不上什么输不输,更不会有什么劫难,岂不是更好?
所以,他根本没有打算赢这个赌,甚至连去查这条暗线的兴趣都没有。他的眼中只有厉妖,哪里有厉妖,哪里才会有他的身影。
现在,他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已让他困乏至极。
大街之上,各家门前都在挖深坑,请来粗壮的春竹,以在栽种之时许下大愿,祈祷来年平安。杨小风在青陵皇城数十年,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不出十日,多数人便又要将枯萎的竹子挖出来,弃置城外荒山。
多年来,青陵百姓便有攀比的风俗,谁家的竹子越是粗壮,那便是家运兴旺的象征。因此,早在一个月前,便有人开始提前启程赶往风雪山下的竹子林,寻找最粗壮的竹子。以便能够在春元节之前赶回来,栽种上去。
越是粗壮的竹子,需要的坑就越深。虽然现在离着春元节还有两日,但各家门前都挖出来了深坑,等着请回的竹子。若是有人站在皇城最高处俯瞰,一定会惊异。
那一堆堆的泥沙堆积起来,如同无数个坟头一般,让人心有余悸。
杨小风一边走一边乱想,手指不住地将刀柄推出又按进。这是他思考事情之时的习惯性动作。
此时迎面走来一位妙容娇俏的姑娘,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甜甜笑道:“哎呦,这不是杨头吗?好久不见你到烟花巷啦!”
杨小风眉头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瓶追命散塞进姑娘手里,道:“早知是你水月藏在讨捕司牌匾之中。”
“你为何得知?”
“堂堂的讨捕司衙门,牌匾怎么可能斜了。”
“好眼力!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多多叫我来。”水月咯咯笑了两声,转身进入一个小巷,化作一道黑气,消失不见。
杨小风无奈地嘴角一扬,算是笑了一下。他知今日还能睡一个好觉,往后的日子,彻夜不眠都有可能。因为这么一闹,不但青月司会找自己的麻烦,讨捕司也会找自己麻烦。
但是谁没有麻烦?杨小风觉得这次的麻烦,要比以往大得多,说不定整个皇城都会翻天地覆。倒不是因为冥都府要搞什么事情,而是武然和田蒙的关系,讨捕司和青月门一定会争先恐后地寻找冥都府的人。
这将是皇城的一出好戏,不过杨小风明白,自己亦身在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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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风离开讨捕司大堂之后,武然怒气依然未消,拍桌子骂道:“瞎了你们狗眼,怎么会让妖族混进来!还藏在老子头顶之上,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下首一个讨捕长站出来,一脸疑惑:“武大人息怒,我看这事儿蹊跷。魅妖多藏匿在阴暗偏僻之所,怎么可能藏匿在官府衙门,岂不是自寻死路?我看那小吏早想好了退路,说不定这魅妖便是他带了进来。”
说话的人叫做张允,是武然亲信,也是讨捕司第一讨捕长。
武然好奇,示意其继续往下说。
张允道:“青月门为了寻找妖族痕迹,抓了不少寿妖和魅妖,喂其夺魂丹,只有追命散才可续命。因此,每个青月门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在其控制之下的小妖。既然这个小吏敢打伤咱们讨捕司的人,必然已经想好了退路。”
武然动怒:“这混蛋小吏,叫什么名字!”
另一个讨捕吏低声道:“青月门杨小风。”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议论纷纷。武然似乎未曾听说,追问道:“他又是什么人!”
那讨捕吏道:“此人十岁踏入青月门,终年追寻厉妖。十年前为祸东海的水妖便是被他寻到了踪迹,才引太玄道弟子下山诛杀。后来几乎每年都有厉妖在其引导之下被太玄道诛杀,也算是在青月门中小有名气。”
武然摇摇头:“既然立此大功,为何默默无名?”
“此人只追寻厉妖,有关寿妖及魅妖,一概不问,因此不知放走了多少寿妖和魅妖,是以被其他人以此由头排挤,多年来只是一个小头目,故在青月门之中默默无名。”
武然大怒:“谅一个区区小吏,敢跟我讨捕使打赌,真是自不量力!你们给我听着,莫要再理会他!”
张允上前一步道:“恐怕不可!”
“怎么?”
“刚才咱们的人回报,半个皇城都知道讨捕司和青月门打了一个赌!想必是那杨小风已将打赌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这个赌咱们讨捕司只能去赌,不然……”
“够了!”武然眯起眼睛,心中却有些惊讶,没想到青月门一个小吏,心思如此缜密。不管魅妖是不是他放的,消息是不是他传出去的,他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着讨捕司查这条消息的真假。
武然忽然咧嘴哈哈大笑起来:“讨捕司还没有输过谁!张允,你给我听好了,如果这条暗线被他先查了出来,我立即革了你讨捕长的职。”
张允点头道:“只要是真的暗线,我一定早他将暗线揪出来!只怕,这若是假的暗线,那可是棘手的事情。”
“怎么说?”
“如果是一条假暗线,说不定就是青月门故意捉弄讨捕司,看咱们的笑话。”张允皱了皱眉头,“武大人,我看要派两个兄弟跟着他,一来防着他戏弄咱们,二来也可以看他如何查找暗线,免得被他得了先机。”
武然点头道:“好,若是青月门想看我武然笑话,我倒是要让他们看看如何认罪服输!你的兄弟不好使,我会派一个人暗中查探。”
武然说完,眼望门外,似乎要寻找已经出门的杨小风。但是此时杨小风已经在屋内呼呼大睡,任是惊雷,估计也难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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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杨小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已经被绑了粗大的绳子。他苦笑一声,靠墙坐下来,眼神没有一点惊讶,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杨小风早知会被青月门的人绑到牢房,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坐青月门的牢。瞒报寿妖、魅妖的行踪、私自放走寿妖、魅妖等罪名,都让他来过这个牢房。
旁边的牢房中,是两个寿妖,形容枯槁,看似年纪很大,此时正扒着栏杆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笑道:“真是奇怪,青月门向来囚禁的都是妖,今日怎么囚禁了一个人?莫非这是一个魅妖?幻化的人形倒是英俊,就是额头上一道疤有失整体容貌。”
两个寿妖说的是妖语,但是杨小风听得懂。青月门的人,自踏入青月门之后,便要学习妖语,以便能够与妖中的暗线交流。
另一个寿妖道:“那可是天疤,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
“天疤啊,我看倒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又不能算命,怎么知道不是好兆头?若是我没有记错,以我七百年的经历,拥有天疤的人,最后都大富大贵,不可小觑。”
杨小风懒懒地看两个寿妖一眼,懒得搭理他们。这些寿妖一般没什么灵力,攻击性也不强,是以青月门可以直接抓捕,且多数会被囚禁在青月门牢狱之中。若是风雪山的风雪塔有了空余位置,太玄道弟子才会来牢狱之中,将这些寿妖提走,放入塔中焚化。
这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寿妖,不仅没有唉声叹气,倒是对杨小风额头上的伤疤感兴趣得紧。
“喂,你是人是妖?”其中一个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小风问,“若是妖的话,说说,是哪个家伙把你抓进来的。”
另一个说道:“青月门的人,我们哥两个熟悉得很,只需说出容貌,我们便可道出他姓甚名谁,如果有朝一日妖族复兴,你便可找到那人复仇。”
杨小风微微睁开眼,看着两个寿妖,心里不住冷笑,却仍面无表情。
两个寿妖相互看看,又相互点点头:“看来是被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