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儿看着七彩山顶,心中有那么一丝担忧,唯恐讨捕司先将杨小风抓到,那么她便根本没有机会问出实情。她心下一横,从腰间掏出了无禁令,怎么也要闯进七彩山,寻找杨小风。
其余的同门当然不知叶云儿心中所想,见她掏出无禁令,知她要闯七彩山,有人便以天子禁地不能擅自闯入为由劝阻。也有人说七彩山的青痕源已经过太玄道弟子查证,此时再去七彩山,无理无据,恐怕天子怪罪下来,担当不起。
叶云儿略一思索,道:“你们怎么知道七彩山上没有妖族?我倒是觉得这山上妖气弥漫。不如这样,你们先去青月门禀告田大人,我一人上七彩山查看即可。”
那些同门自然是立即答应,驱马而去。这么好的撤退时机,当然不能放过。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所以这个台阶他们自然是高兴地去踩。
叶云儿虽然是右卫,实际意义上只是田蒙的心腹,功夫平平,性格也多柔和,但是此时,内心却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好胜之心。
她一定要在讨捕司之前,找到杨小风。
虽然她还不知冥都府的计划,也不知皇城已经在风雨之中,但是杨小风背叛青月门的事情充斥了她整个内心。这种背叛是自己寸步不离的时候发生的,而且一直蒙在鼓里。她可以容忍杨小风丢下自己驱马离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他的背叛。
她当然希望杨小风是被陷害,只有找到他才能问清楚真相。
山脚守卫见叶云儿没有离去,反而向着他们走来,立即喝道:“无天子手谕,不可擅自闯入!”
叶云儿掏出无禁令,道:“七彩山有妖族踪迹,青月门要上山查探,确保七彩山无虞。”
守卫相互看看,又朝着山腰望去,其中一人道:“若是有妖族踪迹,应早有消息传下来,现在风平浪静,哪里来的妖族?”
话音刚落下来,忽然听得不远处一阵尖细的笑声传来。周围的人急忙看去,只见一道黑气漫延在附近白色灯笼之上,缠绕一时,忽然间往山上冲去。
魅妖!
叶云儿无禁令再次一举:“那分明就是妖!你们若是胆敢阻拦,七彩山出了乱子,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一帮守卫亲眼得见妖族踪迹,自然是不敢再阻拦。再则青月门无禁令,本来就是天子授予的令牌,也可算作天子手谕,若是青月门的人早早上去,即便是出了乱子,那也是青月门的事情。
于是,守卫立即闪出一条道来。
叶云儿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驱马往山上疾驰。到了陡峭之地,才下马徒步而行。此时,她心中疑惑又开始冒出来。
七彩山为什么忽然出现了魅妖?而且恰恰是自己要闯七彩山之时?
如果杨小风在七彩山,是不是追踪这个魅妖而来?不对,杨小风被逐出青月门,他应该早就收到得了消息,不可能再去理会这个他本就漠不关心的魅妖。
那么,杨小风在哪里?
魅妖来七彩山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她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该从何入手。兜兜转转,眼见夕阳落去,却毫无头绪。
过了这一日,便又少了一日,离着春元节只有两天的时间。冥都府既然在青月大堤上想动手脚,那么在春元节一定还有动作。如果杨小风真是冥都府的人,找到他,说不定还能找出冥都府的春元节阴谋。
恰在这时,一道青光在夕阳之下闪烁了一下,骤然间又消失了。叶云儿大喜,这是青月令,只有青月门的人才能发出的青月令。
她立即手指在空中一划,那道青光又在山巅出现,瞬间到了叶云儿上指尖。青光又闪烁了一下,才消失不见。
叶云儿白皙的脸庞之上浮现了惊喜之色,立即朝着青光射出的方向走去。不管那里有没有妖族踪迹,至少可以肯定,这个青月门的人,非常可能是杨小风,而且就在七彩山!
因她是便装,少不了各处会盘问,但是有着无禁令,倒也是畅通无阻。在叶云儿爬上七彩山顶之时,已经是夜色深沉。她站在山巅,俯瞰整个青陵皇城,只觉自身如此渺小。
繁华的夜灯,将青陵皇城照得灿烂无比。而在皇城的北方,是黝黑的风雪山以及亮着点点灯火的青月大堤。如果冥都府真的将大堤毁塌,对于整个皇城而言,简直就是天降灾难。
叶云儿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也明白为何天子对青月大堤的防卫如此重视。但是,冥都府的人能够攀爬上青月大堤,本身就说明大堤的防卫有漏洞。冥都府的人马世代居住在水下之城,对水非常熟悉,而青月大堤蓄的全是水。
这给了冥都府绝佳的切入点。
相信水都监不可能不知这其中的风险,水下也一定布置了机关,但是这些冥都府的人仍能够爬上青月大堤,不得不说,这其中的漏洞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从水都监吴心左卫的态度看,她并无加强巡防之意,反而为消灭了几个冥都府的人而得意洋洋。这是一种巨大的风险,但是竟然被水都监的人忽略了。
叶云儿虽然功夫平平,但是能够做到田蒙的右卫,也是凭借心思缜密,为人得当,才有得今日地位。此时,她站在山巅思索这两天发生之事,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在旋转。
现在打破这些问号的关键,便是杨小风。
如果是杨小风因为发现冥都府的行动败露,想提早行动,结果被水都监和精锐军拦截,那么一连串的问号便可通过杨小风解开。
如果他并非冥都府之人呢?
想到此处,叶云儿心中一凉,一股寒气从后背直发散到全身。如果杨小风并非冥都府之人,这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阴谋,连看管青月大堤的水都监都牵涉其中。
“叶右卫倒是闲得紧啊。”一声嬉笑从叶云儿的身后传来。她急忙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端庄淑雅的姑娘,这才松下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这样打扮的女子?
魅妖!
叶云儿立即退后几步,发觉一脚踩空,急忙又往前了一步,才免于掉落悬崖。她已经抽出了短刀,横在胸前,道:“你就是山脚下的魅妖!”
女子还是嘻嘻笑道:“若不是我在山脚出现,你怎么能顺利上山?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叶云儿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并无青月门的印记,也就是说这个魅妖并不是青月门所控制的妖族,但是她竟然会人语。不过魅妖本身就是以蛊惑人心为生,通人语也并不奇怪,便继续问道:“你非青月门暗线,为什么要帮我?”
女子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一举两得,你应该高兴才是。”
叶云儿眉头紧皱:“妖族残害天下百姓,被天下人恨之入骨,你帮我想必也是另有图谋。不管如何,我既然碰到了你,就要将你抓回去。”
女子摇头道:“你抓一个寿妖,我还相信,但是对于魅妖,青月门的人,有什么法宝能够抓得住?”
叶云儿无言,对于她而言确是抓不到。虽然魅妖并无特别的灵力,但是蛊惑人心之法,让人防不胜防。
女子见她不说话,便笑道:“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我来七彩山也是跟你一样的目的。”
叶云儿猛地抬头:“什么?”
“杨小风!”
女子点点头:“我找他并非是为了什么冥都府的大计划,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而已。”
“恩情?”
“对,他有再生之恩于我,自然要报答。”
叶云儿很难相信,妖族竟然也会有报恩之说。历来的书籍描述的妖族,都是十恶不赦的魔鬼,为何这魅妖还要报恩?忽然,叶云儿惊醒:“这就是你的蛊惑人心之术!”
女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需要我帮忙,将这个掷出便可。”
她将一枚青色铜钱扔给了叶云儿。
青月令!
“你怎么会有青月令!”
女子转身离去,没有说话,只留下了嘻嘻的笑声。这笑声如同一股温热暖流融入身心,让人心神荡漾。
等笑声消失,叶云儿此时惊觉如同做了一场梦,但是这场梦却是真的,因为她手中确实捻着一枚青月令。这枚青月令似乎被刻意雕刻了一番,成了独一无二的青月令。
这个魅妖找杨小风,难道仅仅是为了报恩,协助他逃脱?但是,她为何要还要帮自己上山?
……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阳光照在七彩山无数颜色的灯笼之上,让七彩山焕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生机。叶云儿从噩梦中醒来,满身疲惫地从靠着的石壁站起来。
盛世之音已经被七七四十九山道的乐师鸣奏,天子午后便会率领群臣登山。
她此时心中已经非常焦躁,因为大半夜转遍了青月令发出的区域,没有半点发现。加上这两日的奔波,心神俱灰,焦躁无比。但是,即便是心中如此,表面上一如以往平静。
这就是她能够做到右卫的原因,心中便是有千万波澜,而面如平湖,此才是大将必要的素质。
这日如果再浪费过去,便又少了一日。今日午后,若还不能查明真相,青陵皇城必然遭遇大劫难。
杨小风,你在哪里?
叶云儿心中低声自问,漫无目的地在山间行走。忽然,她想及晚上出现的魅妖,看看手中依然捻着的青月令,犹豫了片刻,便抛了出去。
“我想你一定会找我。”一个声音从叶云儿身后传来。
叶云儿转身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种打扮的姑娘。只见她容貌已变,盔甲满身,英姿勃发。
那姑娘见叶云儿满眼疑惑,便道:“魅妖每见一次人,都会换一种样貌。”
“废话少说,如何才能找到杨小风?”
“只有在七彩山上闹事。”
“如何说?”
“虽然我不确定杨头在什么地方,但是转了几遍山峦,也未见他身影,那么我想他应该在山腹之中。”
“山腹之中?”
“对,山腹之中,不然呢?”
叶云儿盯着眼前的山石,恨不得能够看透。但是,现在只能听这个魅妖的。
青月门的人,竟然要听魅妖的摆布,真是奇耻大辱。
但是叶云儿为了能够完成田蒙的任务,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便是死了,也要找到杨小风。
这是她能够做到右卫的另一个原因:忠心和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