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认为可能有别的血族也一同潜入了中土,本着忧国忧民之心,在将伤养好之后,婉拒了陈岳邀请他加入天行道的请求,先告辞离去了。陈岳知道他还要去寻找应劫之人,也不再挽留。倒是张紫杰被梁云劫救了一次,不再天天嚷嚷着喊打喊杀了,用她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这样的剑术,她怎么可能是对手,她决定跟着梁云劫学剑,她还年轻,等哪天梁云劫剑都提不动了,再动手干掉他。陈岳笑笑不说话,也许这丫头自己不知道,可是被自己的仇人如此霸道的救了性命,按照武侠故事的逻辑,应该就是以身相许的时候了吧。在梁云劫的要求下,或者说陈大侠是被威胁的,陈大侠给梁云劫讲了三天三夜,只是独孤求败这样的传奇人物在金老爷子的书里也只是被提及了几次,虽然一生未败,可是鬼知道他一生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大侠无奈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这独孤求败的一生果真传奇,自创了玉箫剑法、六脉神剑、辟邪剑法,领悟出独孤九剑,还曾苦练飞剑绝技,年纪轻轻就杀了那龙凤双剑上官金虹,更是击败无名老僧,华山之上,一剑荡平当代五绝,成为天下第一……他那无招胜有招,无我无形,无我无心,无我无招,无我无敌,确实精妙。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妙极妙极。”梁云劫意犹未尽,说道,“照你的说法,他创立的逍遥派如今也还有门人行走天下了?”
陈岳轻咳一声,内心之中暗暗向金庸老爷子、古龙老爷子告了声罪,顺便向这些剑法的真正创始人道了声歉,才继续说道,“这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号称有无穷变化,哪怕一人穷极毕生功力都是不能学全的,只是听闻他的徒子徒孙只能领悟剑招,却不能领悟剑意,这许多年下来,不少绝学都已经失传后世,如今再见到逍遥门人,只怕也没有昔日独孤前辈的风采了……”
“可惜可惜……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只恨生不逢时啊……”梁云劫又叹息一声,问道,“你说那独孤求败埋骨之地桃花岛,你可知道在何方向?”
“……”陈岳干咳一声,心中对黄药师告罪一声,深吸口气,望向天际,“茫茫南海之中,无可觅寻之处……”
……
在陈岳的软磨硬泡之下,梁云劫答应指导陈岳几天剑术。
“老梁啊,其实你觉不觉得,一样东西,只要你去追求了,那便是落了下乘?”陈岳挥舞长剑,觉得手臂酸了,将长剑放下,缓缓说道,“剑之道,是一种技艺,若是刻意去追求,岂不是在无形中把自己困住,成了一个不解的局?你可曾听过一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真的想一个境界,是不是就应该先放下执着?若放不下执着,就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天地之中,都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是天能有多高,海能有多大?若是自己只是一只鸟,纵然飞遍整个天空又如何?若自己真只是一条鱼,纵然游遍五湖四海又能怎样?”
梁云劫默然不语,口中喃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一生执着剑道,却为剑所累?我一生求剑中第一,可是剑中第一之上又是什么?”
“老梁,你没事吧?“
“哈哈哈……你小子剑术一般,古灵精怪,想不到居然有如此见识,这番言论莫非也是那独孤求败所说?”梁云劫哈哈一笑,心中竟有几分释然。
“非也非也,这只是我的有感而发。”陈岳苦笑一声,“我这人一向惫懒的紧,曾经迷迷糊糊被我师傅拐骗上了修真之路,可是一直也没什么上进心,从来都是得过且过,只是后来才发现,一入修海难回头。我时常问询自己,我一生修道,所为者何?其实不是天下第一,不是渡劫飞升,只是想要守护,一切我想守护的东西而已。”
“不错,世人修道莫不为长生,只是区区长生绝非我愿。”梁云劫淡淡一笑,“只是直至今日,我心中才有疑惑,我一生追踪剑道,却似乎也将一生禁锢于剑道。你是为了你要守护的东西而修行,我呢,又是为何?”
“我绝不相信,你要守护的是你剑,也绝不相信你要守护的只是你自己的性命。”陈岳看着梁云劫,“我曾听闻,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看似何等豪气干云,仿若舍剑之外,再无其他,只是我却嗤之以鼻,剑为何物?不过一兵器耳。它生来何用,在我看来,无非是为守护持剑之人,哪怕刃断剑碎,剑也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何须让人也一同殉葬,故而,你要守护的绝不应是你的剑,恰恰是你的剑守护你。我尝听闻,世人皆趋吉避凶,向生而恶死,故这最值钱的便是命,可是我也曾听说,无数人为一信念而舍生忘死,如同有些剑客为剑之折损而自戕身体,性命,看来也不是一个人最应该守护的东西。哪怕去拼死护住自己的性命,也一定是为了更好的去守护别人的性命吧。”
“你可知,五百年前,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居于何处,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昏死在那,那个捡我回去的人姓梁,我便也随了他的姓氏。我曾一度以为自己也是个凡人,直至十年后,他已显老态,我的容颜丝毫未改,五十年后,他魂归黄土,我便也离开了那个山居,去寻找我醒来的意义。这五百年来,我未曾刻意修行,却是一路到了合道顶峰,我一直压制修为,并非不敢去渡那天劫,区区天劫,在我也不过随手破之,只是,我以为,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我寻找的是剑道,我很肯定,只是我也明白,我的剑道似有不足……只是这不足为何物,我却说不清楚。也许诚如你所言,我已是当局者,困死在了自己的迷局之中……也许是时候放下剑,去过一个凡人的生活,也许这就是我五百年前从人间界醒来的原因吧……”
“小子,梁某人一生舍剑之外,再无其他,但是今天我梁云劫想要有一个朋友,你以后就是我梁云劫的朋友。”梁云劫仰天大笑,“快哉快哉,今日我授你一道剑意,乃是我这五百年所悟,至于能领悟多少,全凭你的造化了!”梁云劫运指成剑,指向陈岳的眉心,陈岳只觉一股浩瀚的意志涌入脑海之中,他整个人如同痴呆,一瞬之间进入了悟道化境之中。
“今日一别,不知再见是何年月,朋友,珍重。若是他日有暇,可来人间与某一醉!”梁云劫背负双手,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