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苏意映立刻感觉到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
正戏来了,苏意映心头明镜一般,虽然有些诧异,心知今天的必然会发生点什么的他,也只是点点头。
“嗯。”
咝——空气中倒抽凉气声,苏意映听得很清楚。
“请!”叶姓的年轻人也郑重其事地吐气开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比起在座众人的惊异,早知道结果的英俊剑士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这可是三楼,真正能学到“东西”的地方。
西岳剑馆当中,第一楼第二楼只算是练习普通套路和比赛剑术的地方,在这位年轻人的眼里,不过是强身健体的花架子罢了。
只有三楼,才是学习真正剑术的地方,来西岳剑馆这么多人,迄今为止,也只有寥寥数人可以进入三楼,学习真正的实战剑术,甚至——
杀人剑术!
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师傅为什么要安排这个看着不过普通人的家伙上三楼,但是年轻人还是很好地执行了。
殊不知,他那位师傅的惊异,完全不亚于他。
原本吕二只是听下面有人来说来个会功夫的年轻人,把手下的人都打了,抱着平事、好奇甚至想要拉拢的心态,那天吕二才亲自过来一趟。
结果他看到了苏意映!
看到苏意映的第一反应,吕二脑中想的不是这个人到底有多能打,而是吕小平终于有所不满,想要插手了?
西岳集团的副董吕小平和他背后吕小勇这些年有些不和,吕二是心知肚明的,吕小平不喜他们这些人,他也是知道的。
而他手下那些人的行为,其实吕小勇本人是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吕安伟暗示的下面的马仔做的,吕小平和吕小勇平日那么忙,哪有时间来关心一栋废弃厂房中的小小龃龉,吕二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隐隐听说这位吕家五少跟吕家的二小姐吕安安之间有些不和,这种事情在豪门内部,简直司空见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自然不敢管。
所以,那天听说吕安安管得《新新奇谈》来了个极为厉害的年轻人的时候,吕二第一反应就是吕安安请来跟吕安平的人斗的,所以他不敢怠慢,亲自过来处理此事。
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小心了,但是看到苏意映的时候,吕二才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来错。
二爷果然知道了此事,按照了江湖规矩,还请来了人调停!
这个年轻人他是见过的,那日江山一览轩李大爷和刘大爷之间的矛盾,还是他调停的,能在他俩面前有座位,想必来头也是不可小觑。
应该就是了,当日看着这位言笑晏晏,面色如常的年轻人,吕二升起一股明悟,想必这位吕家二爷也不愿让此事闹大,于是请了个江湖人,按照江湖规矩了结此事。
自觉已经领悟了吕家二爷释放出信号的吕二,当然不敢怠慢,想着按照江湖规矩来处理此事,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江湖规矩:调停人必须有着让两方信服的东西,或是名誉或是实力,如果一方觉得实力不足,便可以提出质疑,如果对方没有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这件事,他也就不必管了。
试问,江湖中如何让人信服?
不过比斗而已,人之一字,一撇一捺,赢了,立着,输了,躺下。
所以,吕二今日请苏意映过来,是十足依照江湖规矩来办事的,如果他留下一手东西,大家都信服,这件事自然算了,他也有借口去搪塞吕安伟,是因为对方请来了高人,我不得不退。如果苏意映在剑馆输了一阵,他苏意映就应该自觉离开,再也不提此事,还要给众人赔礼道歉赔钱,那些新家具新电脑的花费,都要算到苏意映的头上。
当然,吕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貌似来头不凡,神秘的“调停人”不是吕安安或者吕小平专门请来的,也没有什么江湖地位,只不过是碰巧了而已。
而人生之事,很多事奇就奇在一个巧字上。
上了第三层,苏意映就感觉出来不同来。首先,这一层不像是下面两层都是白蜡木板铺地,而是在中间围出好大一块正方形的练武场,下面铺着细细的白沙。
练武场的周围,放着各色的兵器,如果苏意映没有看错的,这些闪着寒光的武器都是真正的兵器,不少还开了刃。
此刻的练武场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在互相喂招而已,这些招数虽然看着不甚华丽,但却是实打实的杀人招数!
“苏先生,不下场玩儿玩?”叶姓年轻人指着场地对面的兵器架,语气十分客气,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好!”苏意映穿过场地,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掂了掂,取了一把80公分左右的短剑,随手舞动了几下,拿在了手中。
见到人来,喂招的两人也停止了动作,跟叶姓年轻人见礼之后,随即怔怔地看着苏意映,脸上露出不忿之色来。
这人是谁,怎么如此看不起人,拿了一柄短剑。
都说三尺剑三尺剑,一般的长剑都是差不多有一米多的,用短剑的人无非有两种,一般就是身材较小,臂展不够,只能用短剑。
还有一种,就是自恃剑术高绝,用短剑就能赢对方。
要知道,一寸长一寸强,你的兵器比别人长个几寸,对敌之时自然占了不少优势,眼前这位,随手取了一柄短剑,这是自居上手了。
“苏先生要不另取一把,这是一对双剑,单手的话,怕是有些不方便——”叶姓年轻人隐隐有些怒容。
“不用了,就这把!”苏意映也不知道这些武行里面的规矩,他选这把短剑,只是因为他平时练剑的木棍就这样长,他用着顺手而已。
“好,苏先生果然是高人。还请下场,让小弟过来请教几手。”
“不敢,不敢,叶兄请手,小弟给你接几手。”
“好!”叶姓年轻人也不扭捏,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知道师傅对于这位年轻人隐隐有些看重,心中也有些不服,随即取了一柄未开刃的精钢剑,走入了场中。
“叶长生,师承吕二,西岳电剑。”年轻人心神已经平复,行了个剑礼,沉声开口。
“苏意映,无门无派,自学。”
苏意映很想学着对方报腕儿,狠狠地装一把剑客范儿。但是转念想了想,自己的剑法是跟着《高上九天三十六重洞虚大有玄妙》剑部中学的,也没有具体招式,只是跟着上面的图画和记载,胡乱练了些,而且更高级的御剑术还有剑丸术都因为自己境界不到,而不得修炼,所以也就没法报名。
“呵呵,既然如此,苏先生,小心了——”见到苏意映不说话,以为对方看不起他,刻意不说,叶长生眼中有火焰闪动。
话犹在耳,余音还没有散去,就听见轻嗤一声,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响过,雪白的剑光一闪,直奔苏意映的肩头刺去。
这位叶长生虽然有些愤怒,但是也还没有太过于失去理智,避开了苏意映咽喉心脏眼睛等要害处,直往他右肩头刺去,意图让其失去战斗力。
但是好几斤的精钢长剑,虽然没有开刃,如果刺中了的话,苏意映这条手臂也废了,此生再也提不得重物,更不说握剑了。
苏意映看到长剑刺来,想起了爷爷讲的江湖规矩和掌故,明明可以一剑胜之,但是他也是微微侧身,让过了这一剑。
“哈——”叶长生吼了一声,招式快用老之际,改直刺为下斩,逼开苏意映之后,脚底发力,再次期身近前,手臂伸缩,长剑再刺。
苏意映本来可以躲开,但是说实话,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真正与人搏斗的经历,之前打那些小混混,只能算是热身而已。
明明在他的眼中,叶长生的每个动作都是破绽而且极慢,但是这种生死相搏的阵仗让他有些慌乱,明明实力高出对方很多,不免有些反应过激。
于是,他下意识地出剑了。
一道好看的圆弧闪过,仿佛水鸟嘴轻轻啄着水面,短剑的剑尖以一个极为精妙地角度点在了叶长生的肩头上。
动作看着虽然轻柔,但是已经修成先天道体,可以锁闭毛孔,防止血气外溢,浑身圆转如意的苏意映,身体素质岂止胜过叶长生一星半点。
而且慌乱之下,他忘记了收手,下意识没有留力,一剑点在了对方的肩头,咔嚓——他甚至听到了对方肩头骨裂的声音。
“咣当——”两人一个错身,叶长生长剑脱手,往前踉跄了几步,脸上全是冷汗,已经疼得扭曲了。
“承让!”苏意映一剑过后,才发觉自己可能反应过激了,赶紧抱拳拱手,走上前去,轻轻对着叶长生肩头一捏,将被他一剑点的有些错位的关节捏回来。
虽然苏意映没有学过正骨,这对于已经步入先天对于身体各处无比熟悉的苏意映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但是骨裂这个东西,他就没有办法了。
“咝——先生,好手段,长生服了。”叶长生也是狠人,忍着巨大的疼痛没有作声。
“对不起,一时难以留力。”苏意映真心实意地说着,听得叶长生满面通红,其余两人眼睛都快瞪出血来。
都是一个师傅学剑的师兄弟,自家师弟被如此羞辱,他们怎么坐得住。
“魏国栋,领教先生高招!”一人扶着叶长生下去,其中一人也不废话,取了一柄双手重剑,也不行礼,直直砍来。
不要以为双手剑就傻大笨粗,其实就操控性来说,两手控制远比一只手控制更容易转向,力量也更大,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古代的搏杀比武大多都是双手剑的缘故,使用单手剑的,要么就是高人单手剑也能破双手剑,要么就是骚包。
讲过刚刚的阵仗,苏意映也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实力,让过了好几招,看清楚对方的剑路之后,随手一剑将对方双手剑绞飞了事。
而且经过刚刚的对阵,他也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死搏杀对战的气氛。
这就像一个身大力不亏的从未跟人动过手的小伙子跟小学生打架一样,虽然小学生打架的经验和气势很足,但是双方差距太大了,等到小伙子缓过神来,小学生只有被吊打的份。
见到魏国栋败下阵来,三人哪里还不知道苏意映的实力胜过他们不少,但是师兄弟都被打了,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家伙,抄起一把长剑的就要上来。
“住手!”门口传来了一声冷喝。
开口的正是吕二,“小先生乃是高人,你们这帮人还看不透?还不给我退下!”
“师傅。”“吕先生。”见到沉着脸的吕二出现,苏意映心中也安定了些。
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发觉吕二躲在一边的房间里观看自己和他的弟子比斗,见到自己的弟子被自己接二连三的打败,他终于坐不住了。
“小先生,吕二过来给小先生接接手。”早有人送上来一把长剑,吕二取剑在手,行了一个剑礼。
“请!”
事已至此,双方哪还有什么客套的,都在剑上说话吧。
“小先生,小心了——”话音刚落,吕二一剑刺出。
师傅果然是师傅,吕二这手西岳电剑施展出来,比叶长生不仅快很多,而且声音也小很多,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迅疾地刺向苏意映右肩头。
吕二想要用同样的招式,为自己的徒弟找回场子。
发觉这路剑法没有看全的苏意映当然放弃了一剑破开的机会,随即闪过了,吕二并不如同叶长生一样期身近前再攻,而是就此打住,紧守门户,长剑连划,带起阵阵破风声,并不斩向苏意映的身体,好像是回敬苏意映的礼数一般,长剑与苏意映的短剑并不相碰。
随着吕二的剑法越来越快,带起的白色剑光也越来越繁密,看着苏意映只是闪避,吕二暗自得意。
功夫不错又怎样,只是个初出江湖的嫩毛头。
吕二这一手是经过高人传授,又经过数年江湖喋血总结出来的,哪里这么简单,这些剑光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还在其后,就是要磨一磨对方的耐性,被他的剑光晃得目眩神迷之时,突然出招。
他对对方的距离,正好是他最好发力冲刺的最佳距离,而当对方开始习惯于他的剑速的时候,他的机会就到了!
看着对面的苏意映似乎开始有些漫不经心,他的心中不由得一喜。
机会,来了!
一道长长的电光疾闪而过,吕二自左而右急掠而过,剑光直刺苏意映的右肩头。
这就是真正的西岳电剑!
小子,敢废我徒弟的右肩,你也留下右肩来吧,看着对面的苏意映有些呆住了,吕二脸上露出极为残忍的笑意,跟他当年喋血街头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是,同样的招数又来第三次?你这是看不起谁?如果吕二知道苏意映的心声,他就明白苏意映为什么发呆了。
如果他知道对方在自己的攻击下还能想着这事,立刻就会弃剑认输。
可是,一切都没有可是。
圣斗士不会被同样的招数打败第二次,苏意映不是圣斗士,吕二也不是。
不同的是,苏意映似乎可以吊打青铜圣斗士,无论对方同样的招数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左右不过一剑了事。
而吕二无论如何都打不过青铜圣斗士,同样的招数几次对他来说,都是一个结果。
所以,心头有些呆滞的苏意映,习惯性地施展出自己方才打败叶长生,名为水鸟的招数。
因为这招好像水鸟在轻啄水面,所以苏意映起名为水鸟。
水鸟嘴,沾有梅瓣红。
而且苏意映手中的这只“水鸟”,沾的却是血。
吕二这一掠一冲之势,正好将自己手腕送到苏意映剑锋上去。这一掠劲道太急太快,远胜叶长生期身那一刺,其势已无法收转,再加上苏意映下意识出手——
讲好像吕二自己把右肩头送到苏意映剑尖上的一般。
弄得苏意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完美而标准的距离,我再不出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哐当——身形交错,吕二已经倒地,向前扑出好几米远。
长剑脱手,右肩头好像塌下去一般,身下隐隐有血迹。
“师傅!”所有人都愣了,怔怔地看着场中的青年。
青年长剑轻振,剑上的血珠就被甩了开去。
就如同水鸟轻轻抖落粘在鸟喙上面梅花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