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十六年后,苏意映也无法忘却,那年5岁的夏天,他碰见那个奇怪老人的下午。
当时的天气没有现在这么热,最便宜的雪糕还是五毛一根,那时苏意映刚刚上大班,正值暑假,年幼的他在在乡下外婆家玩耍。
乡下孩子,玩具本来就少,无非就是抓些虫子或者挖些花花草草之类的,年幼的苏意映挖到了一株好看的植物,于是他兴奋地拿着它玩了好些天。
这株植物是他在后山挖到的,除了没有尾巴和眼睛以外,仿佛就是一匹栩栩如生的小马一般。
然后,他的这匹小马就被一个老人用两包巧克力和一本画着奇怪花纹的绢帛古书给换走了。
苏意映记得很清楚,那位老人精神矍铄,身材高大干瘦,盯着他好大半天之后,终于走了上来。
“小友,不知道你这小马,可否换给老朽。”老爷子卖相极好,操着口音浓重的方言,穿着绸缎做的衫子,像极了电视里给小朋友讲故事的老爷爷。
“我要巧克力!”苏意映看了看他,咬着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
很快,苏意映就得到了两包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这是镇上小卖店里最贵的巧克力了。
“谢谢老爷爷。”年幼的苏意映看到巧克力,双眼放光,随即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小马递给了老人。
“可惜了。”老人看着手中的小马半晌,脸上的遗憾神色连苏意映都能看出来。”
“小友福缘深厚,三日后,还请小友在此等我。”老者叹息着,摇摇头离开了。
三日之后,巧克力已经吃完苏意映如约来到那边等候,以为这位好心的老爷爷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巧克力,结果没想到的是,这次他从老人手里得到的,是一本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绢帛,上面全是弯弯曲曲的似是花纹的文字。
“小友前几日所换给老朽的,乃是一件宝物,老朽不忍小友吃亏,这本高上九天三十六重洞虚大有玄妙经,便算是老朽赠予小友的吧。”说完,老者口诵了一段口诀,让苏意映牢牢记住。
奇遇!年幼的苏意映不是没有看过这方面的动画片和电视,当时他接过绢帛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即将成为拯救世界的主角。
每个人年幼的时候,谁没有做过这类的白日梦。这一刻,苏意映只觉得动画片里面的各类主角附体,恨不得练成神功之后,立刻出山拯救世界。
等到一脸激动的苏意映反应过来的时候,老人已经鹤踪渺渺,踪迹全无。
这让苏意映更加坚定了自己遇到神奇的老爷爷,自己就是动画片主角的想法。
于是,他学着电视剧里面的主角一样,将那绢帛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然后兴冲冲地回家去。
那老人不知道的是,当日苏意映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不是一件,而是两件!除了一匹栩栩如生的植物小马以外,还有一颗弹珠大小,白生生的珠子,就在那匹小马根部的旁边,看着十分精致可爱。那珠子十分好看,被苏意映放到外婆家的鱼缸里面跟金鱼作伴了,那匹小马才被他拿在手里当做手办一样玩耍。
小孩儿自有小孩儿的狡黠,当苏意映发觉那匹小马可能是传说中的宝物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扔在外婆鱼缸里的那枚珠子。
于是,他急匆匆地跑回家,一把捞起那枚珠子,用水仔细清洗过之后,带着朝圣的心态,一口将其吞入。然后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煞有介事的盘腿打坐,练着老者传授的口诀。
从此,他的人生轨迹就彻底改变了。
一开始,口诀自然是没有练成的,但是苏意映发觉,自己吞服了珠子之后,的脑子变得十分好用,简直是过目不忘,很多东西一学就会,而且随着他的年龄的增长,他的视力听力变得越来越变态,几十米远的物体,在他眼中纤毫毕现,力气也很快超过了常人。
很快。他成为了远近有名的神童,别人家的孩子。
正当苏意映感叹自己捡到了宝物之后,岂不知,命运给他的所有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从六岁开始,他的饭量变得越来越大,到八岁的时候,他的饭量已经是三个成年人大小,父母带着他做了各种检查,得出的结论就是他很健康,只是消化力是常人的数倍。
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天生大胃王的存在,而且医生解释说有可能是他脑力超出常人,所以日常耗费的能量也超出常人,所以他父母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等到他10岁的时候,他出现了头痛的症状,而且日渐严重。这个时候,苏意映才想起了小时候练了一年多且毫无卵用的那段口诀起来。
没想到,这时候的他真的练成了。
他吞下那枚珠子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理解力和记忆力也愈发的变好,随着他不停地识字和学习,那段不足一百字口诀,竟然被他一步一步地练成了。
而关于那张画满了奇怪花纹的绢帛,苏意映后面也解读出来了,上面并不是什么鬼画符,乃是道门正宗的文字,叫做云篆。
云篆是诸夏古代的道士们模仿云的轨迹,所创造出来的一种文字。苏意映花了不少的功夫,阅读了不少道藏之后,才掌握了这门文字。
于是,这一卷帛书的全貌终于展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位老人所教他的,正是这册《高上九天三十六重洞虚大有玄妙经》第一重天的口诀。
随着苏意映日夜练习,头痛的毛病有所缓解。但是带来的问题就是他的饭量,变得更大了。
关于这一点,看了不少道藏的他,大概能推断出是怎么回事。按照上面的描述,当他正是踏入第一重天高玄境之后,整个人的身体就开始慢慢改造,类似修真小说里面的筑基淬体,此时他的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来完成这种改造,所以饭量才会猛增。
传闻中上古道人能日食千羊,差不多就是这种意思吧。
不练的话,头痛,练的话,饭量猛增得吓人。苏意映咬了咬牙,还是继续练了下去。
而他幼时用来换取这部道书的那匹小马,苏意映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芝人芝马!
“行山中如见小人乘车马,长五尺七寸的,名曰肉芝,乃灵芝得日精月华成精,人服之,可延年益寿,成仙得道。”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位奇怪的老人为什么露出那样遗憾的表情,想必是哀叹这芝人芝马尚未长成,就被自己挖出来了。
而那颗珠子,虽然苏意映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孕育出这等天材地宝的,定然更加不凡。
心知自己捡到大宝的苏意映,为了缓解越来越严重的头痛,修炼得更加勤密了,他整个少年时期的大半段时间都用来了修炼。
随着修炼的加深,他也对于自己所炼的东西,有了一定的了解。
“道士修行有三号,其一曰法师,其二曰威仪师,其三曰律师”
而他,正是修行的其中的法师传承!
古代的道士入门,在学会道家礼仪,能背诵《大洞虚经》和《黄庭》之类的初级经典之后,按照天资不同,那些与大道无缘者,可以选择三个进阶和就职方向。
一曰律师,负责各种道律的学习,跟武侠小说中戒律堂有些类似。
一曰法师,学习各种秘仪和法术,充作道门护道之职,类似少林寺武僧一样。
一曰威仪师,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学习各种道家威仪,例如做法事等等仪轨,这类人就是道门的外联部门,一所道观的日常开销和宣传,主要取决于威仪师们的能力如何,不少在古代朝廷担任道官的人,大多都是威仪师出身。
而那些对于道教精义领悟力深厚者,在经过长期的学习和练习,则被尊称为炼师。
如果将一座道观比作一所研究所的话,道士是研究天道运行的研究人员,律师,威仪师和法师都是为了让那些道士们能够更加心无旁骛的研究天道的服务保障人员。
当然,道教的修炼也不是这么的泾渭分明。道士们也要修习律、法和威仪,不过他们的主业是研究天道,而律师、法师和威仪师们,乃是大道无望,专攻这三门专业的人。
而这本《高上九天三十六重洞虚大有玄妙经》,正是上古道门用来培训法师的一部经书,出自正一祖庭,宝仙九室之天,据说是正一祖师张道陵所留下的十几部法经之一。
不知是他有学法的天分,还是那枚神奇的珠子的原因,苏意映十三岁突破了高玄境,进入第二重天的洞神境,十八岁那年突破洞神,开始冲击升玄境。
高玄炼体筑道体,身体炼成先天之体,能够被动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洞神炼神筑道基,让自家的精神壮大,能感应勾连灵气,方便日后各种法术的使用,而下一层升玄境,乃是打通内外天地之桥,正式步入先天之境的最重要的一步。
道家以九为尊,所谓三灾九劫,得法的第一灾,便是出在这升玄境。
进入升玄境之后,修法着算是真正蜕去了凡体,便可以主动吸外界灵气反补己身,而且能通过内气勾连外界灵气,可以修炼各种神通法术。
而他的悲剧,正好是在十八岁那年开始。
得益于强大的精神力和体力,哪怕苏意映大部分时间都在修法,但是他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以一个很高的成绩考入了一所名校。
当时正好是大一下期,感觉头痛越来越轻微,哪怕自己道体能够将食物最大限度的吸收,食量也还是越来越更加惊人的他,为了彻底解决这些隐患,决定在暑假之前,冲击升玄境。
因为一旦步入升玄境之后,他的身体需要的大量能量便可以不从食物中摄取,而改为主动摄取空气当中微薄的灵气,他就可以跟普通人一模一样了,再也不必忍受别人惊奇的眼光和时时刻刻地头痛了。
当他打通天地之桥,感受到外界的灵气那一刹那,苏意映只觉得一阵白光笼罩了自己,整个人飘飘然。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他发觉自己竟然身处某个医院的病床上。
原来,那夜他在宿舍楼顶冲击升玄境的时候,可能是由于此时的灵气已经微薄到不似古时,无法吸收满灵气完成改造的他,身体开始自动的抽取自身的精血用来完成身体的蜕变改造,导致整个人差点被抽成了干尸,身体为了保护自己,果断的切断了自己的感觉,让他昏了过去。
当同学看到楼顶上仿佛干尸一般的他,当时就吓坏了,立刻通知了他的父母。然后他就被当做植物人,就这么在医院躺了三年。
为了维持他的呼吸和生存,他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营养液,等到他醒来之时,可喜的是自己步入了升玄境,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了。
而可悲的是,因为他,他家已经不像个家了。
整整三年都在医院住院观察,每天还要消耗大量的营养液,高额的医疗费用这让原本只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家庭简直无法负担。
家里把能卖的都卖了,还借了不少外债,此时他的父母只好住在乡下外婆的老房子里,连空调都没有。他的父母,除了本职工作以外,一人打了几份工,一年内,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打工之余,还要自己种菜吃。
更加恼火的是,因为他被诊断成植物人,他被退学了,他的学历永远定格到了高中。
虽然他现在再考个大学易如反掌,但是他已经不忍心再让自己的父母再辛苦供他上学了,要知道,无论你成绩多好,成人高考进去的学生,是无法申请奖学金和助学贷款的,而且他家每个月都过的紧巴巴的,偶尔还需要外公外婆补贴,他哪能再不懂事的让家里再雪上加霜。
于是,他揣着外婆从可怜的退休工资里挤出的几百块钱,来到了千城打工。
原本他以为以自己的体格,进厂当个工人,先养活自己后慢慢再去读书也没有问题,但是他低估了这几年的科技发展速度。
一般的流水线的重复性劳动,都已经被工业机器人给取代了,稍微需要人的岗位,一般都是技术员之类的,最低都要大学文凭。
后来,他好不容易托关系找到了一个保安的工作,但是在这个年代,保安都需要持证上岗的,没有考取保安证的他,在公司一次为了迎接上头的检查中,提前把他辞退了。
于是,求职失败无数次的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昨天将法师这个职位填了上去,结果,就发生了几个小时前的这一幕。
心中烦闷,打算明天去城西工地碰碰运气的苏意映,此刻正步行前往自己的住处的时候,突然被路边的一家店铺给吸引住了。
幼时的记忆被回忆起,苏意映仔细查看了兜里的余钱,仔细思忖一番过后,径直向那家店铺走去。
十字路口的第二家,那里有一座富丽堂皇的茶楼,名曰——
江山一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