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一大早起来,往火堆添上柴,用铁索上热水壶里的水洗了一把脸,随后把铁壶灌满水挂回铁索,出门了。
他今天准备先去澄赢楼辞掉工作,随后去津海卫在北郊一处训练场,在那里沈清丰安排的专业人员对他进行“丹朱”驾驶的指导。
这件事,交易规则书时,已经敲定。
还有一件事,就是刀疤脸掉落的几件东西,他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怎么使用。
两张扑克牌被他握在手中,总有一种使用的冲动,但总是不得要领。他猜或许,有一些条件自己暂时没有达到。
药丸,他没有时间去试,也不会贸然拿自己做实验。
纽扣。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
倒是那把枪挺不错的,比自己在黑市买的要好多了。等会到了训练场,凭借沈清丰这一层关系,买子弹应该不成问题。
天气不再下雪,路上车马也多了起来。
马蹄哒哒地走在路上,锻铁花窗的马车飞驰过街面,从被风扯动的窗帘缝隙,偶尔能看见或阴沉或默然的工坊主,以及身边女人的柔媚脸庞。
也会有穿着破棉袄的大胖小子,跟着车厢里飘来的女人香味一路小跑。转角车夫沉着脸,拿着鞭子走过来。
惊得这些平日溜门撬锁的混混,作鸟兽散。
其中有不少人慌不择路撞上蒸汽牛,顿时引来更大的乱子。
看样子冬天即将过去,街上人也越来越多。方林走在街上发现不少肌肉壮汉,大多三两成群,有些人还拎着两只尖跟的蒸汽靴。
不用猜,应该是一些从其他地方来到津海的一些游侠。按照地理的远近,这些天,还会有更多人过来。
“你要辞工?”
碎嘴张瞪大双眼,原本就干瘦的一张脸此刻看起来就更像猴子。
“不是,你有困难就跟哥哥说。除了钱!哥哥我什么忙都帮得上。”
碎嘴张大包大揽。
方林看着楼内满堂宾客对碎嘴张开起了玩笑:“这也不怎么样嘛!张才,你没听过一句话,钱能解决九成问题?”
碎嘴张还想再说什么,被桌上的客人给叫了一声。方林也只是挥挥手让他忙去。
“你这是要走?”
出来透口气的易师傅走了过来,他身材还是那样挺拔,面容温和地盯着方林。
“对。”
方林没有隐瞒把事说给易师傅听,他对易师傅的印象不差,再说洞天招募已经公开了。
易师傅听了半晌没有发表看法,末了才问道:“你说你是为了女人才去探索的?”
“是。”
方林面不改色。
“洞天很危险的,我这里有个平安符你要不要?”
易师傅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折成三角的黄符。
方林有些犹豫,他并不信这些。
易师傅看出方林的犹豫,板着脸说道:“长者赐...”
“好吧。”
方林还是接受了。
“对了,易师傅你的羹还在煮嘛?”
方林没有看见掌柜,决定和易师傅多聊会天。
“已经煮了很久了。”
易师傅淡淡一笑。
“什么时候能煮好?”
“这个不好说,说不定你洞天回来就好了。”
“哦。”
大堂里吹拉弹唱又开始了,舞台中央展示歌喉与技艺的伶人粉墨登场,台下涌动白色雾气。让这一切看起来如同仙境。一片云蒸霞蔚。
易师傅没有被台上婉转的唱腔所吸引。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怎么样都好。”
方林不太能理解对方的意图,他只是一个过客。
“听你的口气像是一个过客,怎么不打算留下来。”易师傅打量着方林。
“不了。”
方林没有多说。
易师傅没再说什么,方林看掌柜来了,就准备告辞。
“有空来这坐坐。”
方林回头笑着看向易师傅,然后点头。剩下的流程很简单,和掌柜一说,结了当月工钱就离开了澄赢楼。
“易师傅,方林走了么?”碎嘴张在大堂东张西望并没有看见,正隔窗欣赏远处人烟的易师傅回过头。
“走了。你找我就问了问他去哪了?”
“不是。”
碎嘴张用指甲挠了挠额头痒处,随后说道:“是官爷有事找您。”
“官爷?”
易师傅看向大门口。
飞碟帽,黑色贴里的中年男人立在原地,任由食客从旁经过,像一尊缄默的卫士。
那名中年总旗见易师傅望来,恭敬行礼,喊了一声:“牙先生。”
......
“蒸汽单兵成名很早,但这台‘丹朱’是徐子线大学士联合蒸汽司研发的一种单兵武器。”
方林看着两米多高的冷色单兵铠甲被调到面前。
倒三角的合金胸甲,两条胳膊如同炮管一样粗狂,金属的机械臂缝隙,还能看见轴承和弹簧钢。下身双腿的机械构造,能看出不少巧思比如动力系统的回路,以及小腿两侧的排气孔。
整体看来,像一台包裹全身的动力外骨骼。
方林还注意到这台单兵的手臂可以拆卸,背部做过改良。
一问才知道,原来后面设计的是蒸汽背包,不过在构造回路工艺成熟之后,把蒸汽动力做进单兵之后,现在后背可以悬挂武器。
不需要动手,只要推动控制开关,后背的机动装置会自动把武器运到头顶。
一身戎装的军士,走上装备台,在丹朱的后肩用力一锤。啪啪啪,接连出现几道气旋撞开几个铆钉大小的零件,后背左右打开。随后军士钻了进去。
三分钟后,方林看见身体附上铠甲,只露出头的军士,启动了“丹朱”。驾驶行走时,路面都在颤抖。
“别看它现在动静大,只要启动了沸金,声音立刻消失。”
那名军士继续解释道:
“每一名‘丹朱’都会配备二十枚火炮或者榴弹。在特殊情况还能近战,利用蒸汽动力带来的强大力量,能轻易掀翻有轨列车。”
“一般学会驾驶需要多久?”
方林问道。
“三个月。”
看着丹朱手中握着的机械炮管,方林道:“可我只有十天。”
“只能加倍锻炼。”
方林突然好奇地问:“蒸汽甲胄有什么不同?”
.......
一间宽敞的房间里,穿着布甲的中年人让人端来一件机械甲胄,面向中央会客床上男人。
“蒸汽甲胄是单兵的另一个变种,它的力量来源既有蒸汽动力,也和自身体魄相关。这一点和只依靠蒸汽动力蒸汽单兵不同。”
布甲中年人用手拿起甲胄上的臂甲,解释道:“甲胄,就是由武将铠甲为基底改造而成,在兼顾防御的同时保持高度灵活。”
随后中年人让人穿上蒸汽甲胄,当臂甲变红时,牟刚把放在女子酥胸的手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甲胄。
火玉般臂甲开始蔓延,渐渐红遍全身,宛如一尊怒火战神。
“单论力道,比蒸汽单兵其实有所不如,但如果自身体魄超群,又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增长。”
牟刚看着这件蒸汽甲胄,却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女人已经渐渐没有生气,扑通一声从床上滚落。
中年人眼皮下压,没敢去看死去的女人,恭敬地站在原地。
“这件‘破云’蒸汽甲胄是谁研制的?”
牟刚目光在甲胄上流连忘返,因为驾驶需要沸金的原因,他一开始就没看得上这个世界的武器,但在沈清丰亲自演示之后,他有了兴趣。
即使不带回去,再探索洞天也用得上。
“蒸汽司宋长庚。”
“只有一套?”牟刚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确实像见到恶鬼一样,忙连连点头:“确实只有这一件,而且为了这一件甲胄,蒸汽司有人要掉脑袋。”
牟刚并不关心这些,他死了一名队友,这些人给的这点补偿更不够。他转身朝倒地的女人走去,从尸体上取出一把一尺长的玉尺,看着顶端那一点白,终于被血沁染。
终于又能用了。
“对了我让你找的人,你们找到了吗?”
牟刚盯着对方。
中年人额头冒出冷汗,顾不上擦:“已,已经查到,那人在澄赢楼当一个跑堂,最近和翠华楼一名‘瘦马’来往过密。”
“瘦马?”牟刚眸色加深。
“是,是外面传言是马翼的情人。不过她似乎被锦衣卫或者说是津海卫保护起来了。”
“那名跑堂叫什么名字?”
“方林。”
“方林。”牟刚咀嚼着这个让他功败垂成的名字,这个杀了小宇的人。
脸上饱蘸杀意。
“找到他,然后通知我。”
“明白。”
......
“明天再来吧!”
军士看了一眼天色。
方林点点头,然后用手去拨动机械臂里面的一个阀门,扭动三百六十度之后,他能听到后背啪啪啪连续响了十几声,随后,后背一松。
他跳下“丹朱”,有些意犹未尽回看,这架蒸汽单兵被巨大的吊机重新吊起,顺着半空的轨道,进入一个大型军械库。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准备先去白庙区,问问虞杏情况。
......
穿插铁管的逼仄胡同里,方林突然拿起手枪盯着一名包着头巾,脸上抹灰,正在岔路口东张西望的青年男人脑袋上。
他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青年先是一惊,迅速朝腰间抹去。方林扯动嘴角,一个膝撞顶了上去,那人一阵痛嘶,下意识弯起腰。
“我..没有...跟踪你。”青年冷汗都下来了。
“那你准备去哪?”
“铁皮胡同。”
“是不是再穿过两条巷,向左走再穿过一条旧街的铁皮胡同啊!”
方林声音压得很低,深邃的眼神有些莫名的东西。
“对!对!对!”青年连着点头。
“砰!”
方林扣动扳机,枪火在青年头上炸开,鲜血混着白色液体和颅骨飞散。
爆头青年直挺挺倒了下去。
“其实不需要穿过旧街的。”
方林对着尸体解释一句,他强忍着恶心,转头直奔衙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