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后悔的。”
顾良轻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女人。
“看在一位朋友的面子上才留你一命,我倒是不介意再添杀业。”
那女人表情阴冷的看着顾良,知道他是认真的。
从交手的那一刻起,她便能感受到那股特别的杀气。
那不是简单的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和刀口舔血就会有的。
若不是身体羸弱和身上那仅剩不多的道家真气,那便一定会是一副修罗鬼相。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明显有些不甘心,她不明白以自己的玄字二等的身手怎么会败的这么快。
“不过是个有些小脾气的江湖小虾米罢了。”
顾良遥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看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一个眼缠黑色布条的盲目老者,还有背后那柄长剑。
那女人却是突然开口,语气依旧阴冷道:“蒋沉舟是你杀的吗?”
顾良思索片刻,双手一摊:“我不认识,你能具体一点吗?”
“无所谓了,影杀令已下,他注定会是个死人。”
女人缓缓闭上双眼,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
“我那朋友待会就会过来,你们可能会有更多话题。”
说完顾良转身离开,临走时又打量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他看到了那个侧腰上的纹身:二鱼衔珠。
与其说是纹身不如说更像某种部落的图腾,因为在周围还有一圈跪拜的小人。
在房间外的走廊上,遇到了抱剑而立的韩来。
“别站着了,有些事不是不见能解决的。”
顾良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上一个鼓励的眼神。
“谢谢。”
韩来欲抱拳下拜,却被顾良拉住。
“韩兄不必多礼,原本我也只是想给她一个小教训而已。”
这时叶清梦快步走了过来,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她醒了,去看看吧。”
听到这个消息后顾良三步化两步,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奔向了苏小棠的房间。
门推开的瞬间,却见她正侧脸望着窗外,清风徐来,秀发舞动,旭日和光下,尽显俊颜。
“来了。”
“嗯。”
对话只三个字,无需过多赘述,一切已在其中。
二人执手相望,皆是泪眼婆娑,话无言,泣凝噎。
苏小棠将额头抵在顾良的额头上,轻轻闭上眼睛,泪水滑过面庞,滴落在他那无血无肉的手上。
“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吓人?”顾良强颜欢笑的抽噎道。
苏小棠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我想见到你,无论是何摸样,都想见到,只想见到,良。”
顾良颤抖着抬起那只手,想碰却又迟疑的停在苏小棠的脸旁。
她握住那只手,将其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露出心安的表情。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顾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有些泣不成声的小声重复着。
此刻另一个房间中却是沉默无声,二人都没有看向彼此。
韩来从怀里取出那枚平安扣,才将目光投到她的脸上。
“这是你的东西?”
那女人看了一眼,没有想太多便回答了他。
“是我的。”
韩来向前走近几步,开始仔细打量起她的样貌,像是要与记忆中那张脸进行对比。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它的?”
他还需要进一步确定,于是继续问道。
“很久之前,具体不记得了。”
回答依旧轻描淡写,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有没在西月镇生活过?”
韩来继续追问,手中紧握着那枚平安扣。
“什么镇?不知道,没听过,我只记得无尽的流浪。”
西月镇隶属于垣州盘山县,长秋关便在镇中,紧临西域边境。
两人陷入片刻的沉默,仿佛各自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之河。
她在韩来的眼神中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意志,陌生却有一丝熟悉,然而始终没有记起在哪里见过,或者是像过去的自己?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找我朋友?”
“叛徒最后接触之人是他,我只是奉命杀人并取回东西而已。”
韩来将平安扣扔给了她,而后转身离开。
女人看着他的身影,又看了手里的平安扣,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是西域最边境的村落,零零散散只有十几户人家。
能跑的都已经跑了,剩下的都是跑不掉的老弱病残罢了。
西域和南唐连年的征战导致这个小村子彻底陷入战火的深坑。
八百里硝烟尘卷沙,刀戈剑戟亡命崖。哭新夫,泣儿回,难归!何人泪断肠?
一个大概十岁的女娃破衣烂袄赤脚走在烈日下,左手啃食着半只烧焦的乌鸦,右手拖着一柄满是缺口的长剑。
行走在每一具尸体间,在他们身上找寻财物和吃食。
一群沙狼将她围住,而她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便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
破晓的阳光有些刺眼,女娃掰开咬住自己肩膀的狼嘴,将尸体推下身去。
她无力的向前爬行着,这是求生意志的驱使。
“沙狼!”
那柄满是齿牙的剑自外飞入,划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和皮肉。
调转体内元气强撑起身体,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突然站住在门前,没有选择去开那扇门,折返回床上。
“想必新的杀手已经在路上了,我劝你们还是早些跑的好。”
门外的人只是抱着剑立在那里,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外面的顾良已经跟随老者来到了一家饭馆。
“小兄弟跟了老夫一路,想必是有事情吧。”
老者侧脸看了看坐在邻桌的顾良。
“我是来感谢老先生救命之恩的。”
顾良起身弯腰行礼,透出一股特殊的尊敬。
“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情了,一些往来世故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老者摆了摆手,随后示意顾良坐过来。
“小二!上壶好酒,再来两斤牛肉和一盘花生米。”
顾良唤来小二,简单点了几样,打算和老者喝一点。
那老者取下背后的长剑放在桌上,猛的运气夺了顾良的佩剑。
顾良都没有反应过来,剑已经在老者手中打量起来。
“此剑不凡,气息浑厚而又充满神圣之威,定是道家之物。只是……”
老者缓缓抽出一段剑身,二指抚探一番,随后摇了摇头,脸色也随之难看起来。
“这剑可还有修补之法?”
顾恋见状连忙开口询问,他相信老者一定有办法。
“此剑受损严重,灵已经散了……”
老者将剑收回鞘中,随后继续道。
“剑身修复倒不是难事,老夫认识一位隐居的匠人,其铁匠技艺精湛,在剑术和机械方面也有所建树,卖我面子他会帮忙的。”
随后便向店家要来笔墨纸砚,龙飞凤舞一番后,将它交给了顾良。
“我与他多年未有联系,只知道他应该是在峒州一带居住。姓何,单名一个御字,字玄机,号天上匠。有南唐第一匠之美称。”
顾良向老者再三拜谢,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两人对饮畅谈,上到朝廷时局,下到江湖趣事,所谈甚欢。
“小兄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能力也是有的,只是缺少一些历练。”
老者有了些许醉意,拍着顾良的肩膀点评道。
“历练?什么历练?”
顾良有些不解,自下山以来,一路上刀光剑影,好几次险象环生,自认为历练颇多。
“历练可不是什么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老者仰头又是一杯,突出一口长长的酒气。
“立天下之大志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更不是靠身手就能解决的。”
随后老者又举了南唐开国皇帝段颛顼的例子。
“文不急当世秀才,武不及伴身侍卫,唯有眼光毒辣,精通驭人之道。”
顾良陷入一阵思索,边听边不断的点头。
“南唐如今这样又是为何?”
老者一笑,随后不再说话。喝完最后一杯便起身离开。
“小兄弟,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