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贩子同杨赐等人来到县衙正堂,惊堂木一拍,好戏便开了场。
在杨赐等人陈述案情时,叶无缘盯着那位县太爷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他周身气息格外奇怪。
寻常人周身的气息阴阳周转,生气氤氲,可这位县太爷虽然也是白气荡荡却频见凝滞之感,比寿数将近者还要迟钝。
他身上的气息似死又活,是叶无缘从未见过的样子。
啪!
堂上几人在叶无缘愣神的功夫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的差不多,只是在杨赐是否是有意杀人这一点上发生了争执,双方各有各的说法,吵的县太爷头昏脑胀,索性重重将惊堂木拍下。
未提杀人之事,他指着那几个人贩子便骂。
“尔等也太过猖狂了些!竟然敢当街买卖幼童,你们置律法于何地?!又置本官于何地?!”
那被搀扶着站在堂上的买家给另一位兄弟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偷偷从怀中拿出几个小瓶子对着县太爷那边晃了晃。
堂外的人或许看不真切,县令本人却是将他们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刚想喝斥他们,猛然间觉得背后一凉,头脑便混沌起来。
那一瞬叶无缘看得真切,县令周身的气息尽然发生的逆转,这在正常人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每个人自出生之日起周身气数的运转方向基本已经确定,除非有什么极大的机缘或者由修道之人改命,否则基本不会发生气数运行轨迹的变化,更何况是气数逆转这种程度。
气数逆转,其变动程度就相当于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与原先完全相反的人,那小小的几个瓶子真的有如此威能?
“县太爷,您可别污蔑小的几个,那都是这小子胡说的,我们可不敢拐卖孩子,都是他看错了,谁曾想这人误会我们不说,还扬言要杀了我们大哥呢,还请县太爷做主。”
杨赐听他这么一说又是一惊,这群人当真是疯了,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居然还想狡辩,当真是无法无天。
本以为县太爷会再问他一句,谁知对方竟然眼珠一转,直接抽出一块令牌丢下来。
“大胆狂徒,竟然刚当街行凶!来人,先给本官打他五十大板!”
杨赐瞪大眼睛看着上面的县令,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话。
整个衙门内一下子就炸开了锅,门外的百姓从未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顿时议论纷纷。
“这县令老爷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同往常不太一样?”
“可不是么,从前问案问的可细了,今天怎么定这么快?”
“不仅如此,看他刚刚还要追究那几个人贩子,怎么就听了对方一句话就要打那位小哥了?”
杨赐也察觉出县令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可偏偏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助之下只能看看身后的叶无缘。
分列两边的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些蒙。
叶无缘还在盯着县令看,突然,那县令同他对上了眼,本来的一双慈目眼下尽是嘲讽的笑意,偏偏叶无缘手段用尽也算不出什么特殊的感应。
那县令就这么盯着他,嘴角眼看着也扯了起来。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动手?!”
衙役们无奈握紧手中的长棍,作势就要将杨赐架在地上。
杨赐又对着县令喊了几句,谁知对方根本就不看他。
他掐了一下掌心,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要生生挨下这五十大棍么?
“嘶!”
一杆长棍抡在杨赐身上,虽然吃痛,但他并没有跪下去。
那抡棍的衙役见此一顿,看他细肢窄腰的,没想到还是条硬汉子,能抗住他这杀威棍的可不多。
钦佩之下,手中的力道也有所收敛。
一根接着一棍,杨赐咬牙接着。
果然,他就不该管这俗世的破烂事,省的到头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县令绝对有问题,可叶无缘却抓不住对方的狐狸尾巴,着实让人恼火。
这五十大板打的极其漫长,杨赐疼出了一身冷汗,叶无缘则是急出了一身汗。
宵小之辈竟然敢如此放肆,当真是正道无人了么?
叶无缘抬手一挥,障眼法随即生效,将他的身形定格在在大堂外。
他真身隐匿,一步一步走进堂内,那县令的眼珠也在随着他移动,他确定对方能看到他。
“呵呵,仙长何必如此小心,直接动手岂不是更好?”
县令略带苍老的身躯居高临下看着他,说出的话很直白,好似根本就不怕被人发现。
此话一出衙堂内外的人神色各异,大多数人都觉得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就连那几个人贩子都有些不解。
仙长?什么仙长?这里有仙人?!
叶无缘抬手定住众人,包括杨赐。
“仙长不敢当,阁下这等高人,倒是叫叶某长了些见识。”
县令从台上走下来,在叶无缘面前站定。
“自然是当的起的,灭广道仙宗,除南林群妖,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日用妙法企图窥探天机的人也是仙长你吧。”
叶无缘心底咯噔一下,他居然知道有人曾试图窥破那迷雾,还找到了这里,看来不仅是他,就连他师父都小看了对方。
对方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
“叶仙长,虽然不知您来自何处,可单凭您能解了那死雷蛊,想必定是道行高决之辈,而我偏偏喜好同时间巅峰之辈打交道,不如与我共事,图谋更高一步,如何?”
叶无缘掀起眼皮看他。
见他的眼神此时就想是一个狂热的疯子,还是一个擅长图谋的疯子。
更高一步……比仙人更高一步是什么?天道么?
“我劝阁下还是莫要做春秋大梦的好。”
那县令一挑眉,撇了撇嘴。
“此言差异,试问天下哪个君王的宏图霸业不是从一场春秋大梦开始,梦么,做着做着,说不定就成真了呢。”
叶无缘不想跟疯子废话,同他开门见山。
“你到底想做什么?既然知道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你又待如何?”
对方闻言抬手理了理衣袖。
“啧,真是不通情理。”
“我要是说现在就要杀了你泄愤,你信么?”
叶无缘知其心思深沉,与他斗嘴是套不出什么话的。
且其定不是真身在此,若是真身,定不会不露气息。
他暗自捏紧拳头,而后旋身站定,牟足了力气砸向对方的心窝。
他这一拳杀意凛凛,若是中了,就算是真人境界,也必叫对方粉身碎骨。
那县令一骇,对方出手的太过莽撞,属实让他吓了一跳。
呼!——
一阵大风穿堂而过,叶无缘的拳面堪堪停在县令心前。
风过之时,当机立断,抽出九叶就跃出厅堂飞至空中挽出几个剑花。
虽不见其人,但从九叶受到的阻力来看应该是中了什么东西。
一阵绞杀过后,九叶再不受到任何阻力,就连那呼啸的风也停了下来。
叶无缘将长剑一收,转身返回堂中。
县令此时已然跌倒在地,其周身气数比此前更加凝滞,大有奄奄一息之感。
叶无缘将其搀扶至座椅之上,而后解开对众人的禁锢。
“唔!”
方才未打完的那一棍砸在杨赐的背上,他将一声痛呼吞入腹中。
那衙役本还想打下一棍,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大人!大人死了!”
这一嗓子将众人的目光引向高堂,众人见县令软倒在坐椅上,纷纷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师爷跟随其多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县太爷会是这种死法,吓得腿一软就瘫到了地上。
旁边的衙役见状赶紧过来扶他。
杨赐站在原地也是傻了眼。
怎么转眼事情成了这副样子?跟画本里似的,关键是他竟未察觉出一丝妖魔气。
太怪异了。
一时忘记背后钻心的疼,他几步迈到县太爷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他的手指还是能感觉出来,他还活着。
“他还没死,只是晕了,赶紧叫大夫!”
众人一听顿时有了主心骨似的忙活起来。
那几个人贩子见势不妙,使了个眼色就趁乱往外跑。
他们一路跑到城外才停下来喘口气。
“娘的,那玩意儿以前用的好好的,怎么这回就要闹出人命了?”
“不知道啊,那人也没说会有这种副作用,难不成是这老头身子骨不行,承不起那大仙的上身?”
“有可能。”
拿瓶子的那人再次将三个小瓶子摆在几人面前,口中念出一句召请词。
“天被地席,方寸执掌,千里迢迢,咫尺相望,黄鬓大仙,请来!”
那三个小瓶子在地上晃动一阵,眼看召请将成,最后一刻,三个瓶子却齐齐碎裂,里面已经凝结在瓶底的三滴血也曝露在空气中。
这……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
“哥,这黄鬓大仙不灵了,不会是看出了事不管咱们了吧?”
此前被割破手站都站不住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皱的好似可以夹死苍蝇。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们好像真的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