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人又走了好一会儿才进到他说的那个村子里面，敲开一扇房门。

　　屋子里的女人惊讶的看着我。

　　“你兄弟接回来了？”

　　小龙虾一边应着她：“当然了，这不就是我兄弟漫仔。”

　　一边忙活着把我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换上干净的，然后把我往被窝里面一塞。

　　女人笑着拿毛巾过来要给我擦头发，我连忙自己擦。

　　小龙虾往火塘边上一坐，转头对那女人说：“你先睡觉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女人便去了另外一间房，他才赶快换衣服擦头发。

　　炕上十分暖和，我往里面挪了挪，让他赶快上来暖一暖手脚。

　　小龙虾咯咯的大笑说：“以前我身体不好，跟你挤着睡了一晚，结果第二天被你骂的该死，这事你还记得吧？”

　　我认真想了想，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说：“睡不睡随便你，反正我是真的困了。”

　　闭上眼我又忍不住睁开问他：“刚才那个，是你朋友？”

　　小龙虾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未婚妻。”

　　我一愣，试探性的问他：“你未婚妻是不是比你大上几岁？”

　　他“啧”了一声，责备我说：“你看你，年轻漂亮固然好看，女人要能过日子的，我没你那么挑。”

　　我脸上一红，由衷的说：“其实我也只是看着她比较沉稳，不像你毛毛躁躁的，所以才觉着她比你大上两岁，其实……你老婆挺漂亮的。”

　　他嗤声笑了，又烤了一会儿火才站起来说：“你睡吧，我过去睡。”

　　我一个人躺着，忽然有些想念霍玲，也想要跟小龙虾一样，有一个等自己回来的妻子，有一个温暖的家，让这颗心有一个着落点。

　　炉子里的火光熊熊，星星点点都是霍玲的脸，丝丝缕缕都是想要归宿的灵魂。

　　这一觉睡的太沉，小龙虾把毛巾打湿压在我额头上，我睁开眼睛，视线都是模糊不清。

　　他问我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我动了动全身酸痛，一点力气也没有，也没有食欲。

　　我问他：“准备走了吗？”

　　想要支撑着爬起来，他按住我，把被子掖了掖说：“你发烧呢，等你烧退了再走。”

　　他这一说，我感觉全身都冷得发抖，忍不住瑟缩起来。

　　女人不无担忧的说：“要是他们追过来怎么办？楚漫病了可是走不了。”

　　我把被子一掀起身，强撑着说：“我不能躺在这里，身体不出汗这烧退不下去，我们还是走吧，我能撑得住。”

　　小龙虾按住我的肩膀，眉心都锁起来没有说话。

　　女人手脚麻利的给我披上外衣，把鞋子往我脚上套。

　　她一边说：“必须走，已经过了一天，他们也快追过来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小龙虾急忙拉住她说：“你不能去，危险，你留下。”

　　女人坚决的说：“你们来过这里，这里有你们的味道，他们来了我躲不掉的，快走吧！”

　　说着她最后把一顶绒帽戴在我头上。

　　小龙虾解下围巾围在女人脖子上，我们三个人离开小屋，外面又下雪了，漫天都是一片白色。

　　原野上空旷寂静，远处村庄冒着炊烟袅袅，不时传来狗子的吠声。

　　我问小龙虾：“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追我？”

　　小龙虾转头冲我一笑，解释说：“你是住院的病人，你跑了他们当然要来抓你回去。”

　　这个解释过于牵强，但是我也问不出更多的回答，只好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

　　从村庄转上大路，遇到一个老农赶着马车，女人跟老农相熟，三言两语说通了让我们上车，就说是去车站，要进城。

　　老农看着小龙虾哈哈大笑着说：“杨家妹子这就嫁人了？好歹也要让老头子喝上几口喜酒再过门去才嘚。”

　　女人叫杨絮，当时笑着回答说：“老爷子，这酒席我等会再回来办，保证给你老包上两瓶好酒送上门去。”

　　老农连连说：“好嘞！”

　　我坐在马车上，怎么看四周都是模糊一片。

　　一开始以为是被雪花迷住了眼，但是当我抬起双手，我发现我连手掌都看不分明。

　　我惊恐的拉住小龙虾问他，我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我什么都看不清？

　　他问我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什么都别想。

　　杨絮插话进来问我今天的药吃了没有，我一愣，明明我已经从疯人院出来了，怎么还要吃什么药？

　　我疑惑的转头去看小龙虾，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为难说：“他的身体都这么弱了，再吃药，我怕他挺不到过年。”

　　杨絮一下子变脸，就冷冰冰说：“他不是人，怎么就不能吃药了？不吃药，至少也要打针，要不然怎么研究？”

　　我耳朵里面光听见两句话，一句是“他不是人”，另外一句是“怎么研究”。

　　也不知道这两句话触动了我哪一根神经，我大脑里面忽然跳出来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仿佛是很久远的一个神话，一个躺在实验室里面的少年，每天都要被迫打针吃药，身体被绑在病床上折磨，然后悲惨死去，身体化成了尘埃。

　　这个少年叫……

　　对了，叫菲拉里奇。

　　我木然的把眼睛转到杨絮脸上，有些不认识这个只熟识了半天的女人。

　　杨絮说我不是人……

　　杨絮说我不打针吃药就不能研究……

　　研究什么？

　　研究的不是菲拉里奇吗？

　　怎么会来研究我？

　　菲拉里奇是克隆人，需要被研究，我是人，我不是试验品。

　　我的眼前再一次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漫天的雪都融成一饼压在我视网膜上，让我看什么都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我说：“小龙虾，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探过手来往我眼睛前面挥了挥。

　　我居然能看清他挥的是右手，我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把眼睛凑在我脸上，认真看我的眼球说：“有充血，应该是你大脑里面有淤血压迫神经，所以才会影响视力。”

　　“没事啊！”小龙虾安慰着我，“我在你身边，你看不见了我给你当眼睛，等你恢复了就能看见了。”

　　“小龙虾，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我拉着他的手不放，诚恳的说，“你告诉我，你们把我关在那个地方，那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再说：“那个地方，不是精神病院，是研究院对不对？”

　　“小龙虾，你告诉我，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精神病人，我也不是精神分裂，我身边那些病人都是试验品，我也是试验品，对不对？”

　　“你告诉我对不对？”

　　小龙虾的手抖的厉害，我拉着他的手，我能感觉得到他全身都在抖，他的呼吸声都比之前粗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