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刀与手
坏了,这……
还指望这小子念个饶命之恩,在公务人员面前说话说得实相一点。
可现在,狠揍一顿不说,还搞昏过去了。
韩子吟茫然无措地看向大伙,扫视了一圈。
曹操捋着胡须,啧啧赞道:“昔有江东孙郎,挟死一将喝死一将,以为霸王之勇。仅有韩郎一笑而寇厥,犹胜小霸王也!”
霍去病呲着牙笑,显然十分欣赏,对旁边颔首点头的赵云说:“子吟的本事,我等是万难做到的。”
娘的,你们就毁我吧。
韩子吟行尸走肉般坐回位置上,眼前浮现出满是肥皂沫和黑叔叔的囚笼,还有不见天日的铁窗。
花木兰对大伙挨个抱拳,笑盈盈地说:“谢过诸位将军,谢谢子吟,我已出过气了。”
韩子吟赶忙试探地问道:“兄弟们,既然木兰也出气了……咱们准备,怎么处理这小子?”
“我看此贼,不过无胆匪类耳。”沉稳的赵云捏着下巴思索一番。
是这个理,韩子吟赶忙点头。
他把手放回扶手上,指点着家具和地板:“再惊吓下去,就怕他肝胆俱裂,血汁横流,难以收拾。”
对对对,子龙还是忠厚人呐!
赵云探过身子,用寻求意见的口气道:“依我愚见,为防污染净室,不如将其埋了,也就算了。”
韩子吟哗啦一声滑在地上。
“以全其尸,善莫大焉。子龙总是好心的。”霍去病深深点头赞同,转眼见韩子吟这幅样子,问道,“兄弟,你觉得不妥吗?”
韩子吟瘫在地上抽抽了一下。
“子吟莫再生气了。”花木兰起身把他扶回椅子,拍拍他的胳膊肘宽慰道,“应赵将军的提议也好。”
不好!
“想来子吟是余怒未消。”曹操手一挥,大包大揽道,“这样吧,脏便脏了,我来洒扫便是,斩他一手下来,为子吟出气。”
啊?
霍去病“锵”一声拔出刀来,放在咸猪手的腕上比划两下:“莫如两手皆剁了,省得日后害人。”
“正该如此。”大家都深以为然地点头。
还正该如此,开什么玩笑,韩子吟赶忙拼死站起来伸手去拦,霍去病看他这样子噗呲一笑,反过手来把刀柄递到他跟前:“放心吧,看你急得,兄弟不与你抢,你便亲自动手吧。”
哗啦,韩子吟又坐倒了。
都怪这两天的相处太过融洽,以至于韩子吟险些忘了他们的本性。
这都是些性情高傲、思想愚昧的帝王将相,法制观念落后,偏偏还嫉恶如仇,奉行着“手犯错砍手、脚犯错砍脚”的古早法律,在他们眼里根本没有“酌情量刑”这一说啊!
他们把天下都当成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十分豪爽,比现代人好相处,可他们本质上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武将。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手上的鲜血,比现代的任何犯罪家和悍匪都要多,杀人在他们的认识里,不是人的道德底线行为,只是除了谈判、交易、威逼利诱之外的,另一个解决问题的中下等方法——
甚至不是下下等!
韩子吟冷汗直冒,他第一次觉得,收留古代人是把裤腰带别脑袋上的事情,甚至还是威胁社会安定的事情。
霍去病乐呵呵地递着刀。
赵云和曹操都一副“这孩子调皮”的无奈表情。
刀锋芒逼人,当年战场厮杀的细微痕迹依稀能见,显得它钩爪锯牙,险恶至极。
韩子吟咽了口唾沫。
就在他不知如何反应,大家都等他动作的时候,花木兰突然指着他的手机说:“官差为何还不到?”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可是救了老命了!
大家都恍然大悟,哦,原来叫了官差啊。
花将军,我的超人!
“哦对,”韩子吟如蒙大赦,立即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地说,“我已叫了官差,要是再动用私刑,倒显得咱们以势压人了。还是请人家秉公处理吧,好教此獠无话可说。”
“好!”赵云立即一拍巴掌相合,“子吟贤弟心有分寸,自明法度,愚兄愧不如也。”
靠,刚才提议活埋的是谁?
曹操捻须而笑,一副“孺子可教”的嘴脸:“年轻气盛,能忍怒不发,顾全大局,实在不错。”
去你的吧,刚才想砍手的是谁?
霍去病收刀入鞘,总算说了句人话:“我尚需同子吟兄弟学习啊。”
那可太谢谢您了!
不多时,两位警察同志终于上了门。
按照一般套路,此时现身的,不是直爽泼辣的美丽警花,就是身怀绝技,成熟高冷的中年警探。
可都不是,在齐海这个和平的地方,民警同志也和蔼可亲,没有什么傲人的威严。
这两人,一哥是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察,胳膊夹着笔记本,文质彬彬的,很像个书记员。
另一个是胖胖的中年人,面带笑容,带点方言味的普通话很是亲切,韩子吟觉得他有点像《史上第一混乱》里的秦始皇嬴哥。
见面先是敬了礼,又握手,够不着就点头示意,这社交礼节可太亲切了!
韩子吟仿佛流落在蛮荒之地的原始丛林里,很久以后终于重新见到了文明社会的人。
胖同志扫视过屋里的各位,很轻快地问道:“总么样了,吓卓(到)小姑娘木?”
花木兰笑着摇头:“不碍事的,公……警官您放心。”
韩子吟生怕她喊成“公差”、“贵吏”之类的。
“那中。”胖同志摆摆手道,“客气么,不用竟(警)官,你喊老许就阔以。”
年轻警察蹲着拍拍地上咸猪手的脸,要唤醒他。
咸猪手一睁眼,见到警服,简直就像从魇中逃脱,自噩梦惊醒,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抱着人家的大腿就嗷嗷哭。
老许估计是经验丰富,见怪不怪,径自掏出笔来,喊韩子吟和花木兰做笔录。
笔录过程中为避免麻烦,花木兰只说那咸猪手身上的伤,绝大部分都是自己打的,老曹只是事发当场一脚把人踢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子吟是提心吊胆啊,生怕老许一眼看见曹操的奸雄样貌,喊他拿身份证看看。
好在没有,他让报案人和受害者在笔录上签了字,对曹操等人点头示意,立刻就动身准备离开。
这就完了?
韩子吟咽了口唾沫,心里的石头刚要落地,忽听客厅角落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他们打我!”
原来旁边的咸猪手不干了,他躺在年轻警察的怀里,哭天抹泪地大喊:“他们把我打得好惨啊!”
这一告状不要紧,霍去病蹭地就站了起来——他手里可还有环首刀呢!
不是说好了要学我的肚量吗?
韩子吟赶紧朝他眨眼示意,眼皮子都要眨掉了,谁知霍去病却死死盯着对方,手握刀柄,愣是没看见!
你这刀一抽出来,大家就在里面相见了!
“咳咳。”老许咳嗽了一声。
然后转头看向了霍去病。
完蛋,韩子吟捂住额头。
“年轻人,少安毋躁。”
没成想老许竟然丝毫不以为意,伸手往下压了压,把霍大将军当成普通后辈,说完又回过头面向咸猪手,冷哼一声道:“正经有手倔(脚),干些歪斜东西,打也该!带走!”
卧槽?
韩子吟心中一顿狂喜。
好人呐!
其余三位将军正在冷眼旁听,尤其是赵云和曹操这种见过的,估计心里还防备着现代警察像他们那时候的皂吏一样不靠谱,一听这话顿时改观,纷纷赞赏地点头称好。
我们的人民警察就是靠谱啊!
韩子吟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老许像个天使一样,愣是把砸向自己的第二监狱给搬开了!
这说不得要把人家送到门口了。
他眼看老许押着咸猪手上了警车,还没感叹一声再世为人,那位年轻警察凑过来小声道:“同志,这事估计你得赔点钱。”
嘛玩意儿?
赔,赔钱吗?
“这……莫非是因为,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扭送你们那里?”韩子吟忖度一番,先试探性地问了问。
“啊?有吗?”年轻警察毕竟是专业人士,对他的顾虑门儿清,笑着说,“你想哪去了,明明是人家受害人反抗,追打途中慌不择路进了房间,再说了,你们一没拿绳子捆,二没拿锁头锁,跟第不第一时间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