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赔钱
这话一入耳,韩子吟就像古代被判终身监禁的囚徒,垂垂老矣的前一刻听闻了大赦天下的圣旨。
到底是法无情人有情啊!
话竟然还能这么说?
我靠,我悟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连连道谢,年轻警察直说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携手并肩地来到车门前,韩子吟热泪盈眶地把年轻警察送上车,关切道:“同志,小心开车,注意安全哈。”
“好的好的,你太客气了。”人家也十分感动地说。
“不不不,辛苦你们了。”韩子吟执礼甚恭。
“应该的应该的,为人民服务。”说完这句话,年轻警察升起车窗。
“再见!欢迎下次光临!有空常来啊——”韩子吟十分依依不舍地挥手,宛如玉门关外折柳相别。
汽车鸣笛两声,缓缓发动,扬尘而去,留下一缕青烟。
嘿,没事儿了。
话音未落,就看人家的车“呜呜”两声,慢悠悠地倒了回来,年轻警察放下车窗:“对了,同志,赔医药费的事……”
完蛋,韩子吟一拍额头,没忽悠过去。
“同志,我也不是抠门的慌,实在不舍得掏那个钱哈,我就问问这个流程哈,”韩子吟贼心不死,装傻地问道,“说实在的,那小子挨打不活该嘛,怎么还要赔他钱呢?”
“唉,这种人其实我个人也是十分痛恨的,但律法在那嘛。”
年轻警察掰着手指,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像什么淤青、肿了,这算轻微伤,我也不说了。但就怕伤情鉴定轻伤二级啊,这就超出你合理反击的那个限度,确实得赔些钱了。”
嘶,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韩子吟抓耳挠腮,他懂法,但是还想救一救自己可怜的钱包。
这时忽听背后响起花木兰的声音:“同志,那贼人伤情,真的严重吗?”
韩子吟扭头看去,那得意的笑容嘿,别听话说得像于心不忍,其实表情上完全是在跃跃欲试,仿佛她问的不是伤情,而是在骄傲地问“你看我的武功怎么样”!
“哦,没有大事!不用担心!”
年轻警察大声对她说完,一脸正色地凑到韩子吟身边,低声道:“还有一点,这就得批评你了。我看得出来,那姑娘漂漂亮亮的,不像能打人打这么狠的人。笔录上那么说,是为了回护你吧?”
嘛玩意儿?
咱可不能以貌取人啊同志!
韩子吟张嘴刚要自辩,话就被堵了回去。
“要是我以貌取人,就是她打的,总不可能连伤情轻重都不知道。”年轻警察一拍他的肩膀,“咱们爷们儿都理解,出手才是正常的嘛!”
嘿,您都会抢答了!
冤枉啊!
我可就出了只手,脚都没出!
谁回护谁啊?
韩子吟看着花木兰四处眺望看风景的无辜样子,咬着牙,憋憋屈屈地点了头。
“这就对了,照实说嘛。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哈。”年轻警察满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习武之人就是直,火爆脾气,但你下手也太重了。”
那能不重嘛!
我习武之人,武功盖世!
我打他可是用了封狼居胥、魏武挥鞭的功力,说不准还有半拉七进七出的招式在里面呢!
说道这个地步韩子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不然人家一听是三位将军打的,要身份证做记录上哪找去?
算逑吧,反正要出血了,不如态度摆好一点,不给人家警察添麻烦不说,主要是赶紧了却这码事,保护住家里那帮武功盖世的黑户才是王道。
“行吧同志,咱都受过教育的,也不白扯了。”
韩子吟撂了底:“虽然没那么要死要活吧,咱就算严重一些,权按那小子颅骨骨折算,咱齐海市差不多的医院治这个大概2万多些,杂七杂八的翻倍,4万行不行?”
年轻警察一愣:“原来你都懂啊?”
“好吧,我再赔他几个好牙,5万。”韩子吟大手一挥。
“门儿清啊同志,一般情况……”
“不够再加,6万可以不?”韩子吟泫然欲泣。
“行了行了行了。”年轻警察赶忙打住,“我给你调解嘛,再说了是他有错在先,你反击是正当的,情节不严重,没有社会危害性,不认为是犯罪,这么赔过了,过了……”
“你结(接)不结受跳结(调解)?5万,中不中?”后座上老许终于发话了,他一推咸猪手的胳膊,“不结受就要上伐(法)院了。”
韩子吟透过车窗很和善地对他一笑:“不多要点儿了?”
咸猪手一听,一头是上法院,一头是扑面而来的善意和有钱拿,赶紧从善如流,接受了调解。
韩子吟掏了钱,五百张红彤彤的大票就没了,这哪是钱啊,这是500cc从心头剜出去的血!
尘埃落地,他咬牙切齿地对咸猪手说:“感谢法治社会吧,拿着钱好好相块墓地,别特么让我再见到你。”
这话当着两位警察多少有点不合适,他们却没说什么,咸猪手点头如捣蒜。
这次可是真的走了。
韩子吟看着远去的汽车,长舒了一口气。
他也想过一不做二不休,给来一波狠的,借这个合理的由头,把手里留作下个月成本的钱都花出去,重回解放前接着卖地,破博物馆一个月都不多开了。
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能便宜那孙子,相关案例的行情就是4到6万,赔5万这个中间数,都是看在人家警察同志苦口婆心的面子上。
算逑,也算渡过一难吧。
他拍拍身上的土,准备回去。
转头看见博物馆的大门,头又一阵一阵疼了起来,还有一大烂摊子等自己处理呢。
花木兰一直没走,抱着双臂靠在门边。
韩子吟走到她身侧,她抬手比划两下刚才韩子吟谈价格的地方,有点吞吞吐吐地问:“昨晚我……那个就想问了,你懂医?”
“稍微懂些。”韩子吟正盘算怎么处理那帮变态游客,也没当回事,径直往前走,“要不是喜欢你们,我估计现在正在医院坐诊呢。”
“喜欢我们?”花木兰反应了一会儿,明悟地笑道,“你本想学医,因为喜爱历史,才开博物馆?”
明明是因为穷。
“差不多,因为这个大学才考的历史系。”
韩子吟同花木兰并肩穿过前院,觉得她可能对现代人的大学经历很感兴趣,就给她讲了许多从前的见闻,多是性格迥异的教授,变着花样应付翘课,又爱又恨的室友,抓住把柄直喊“爸爸”的糗事。
那帮倒霉游客还没走,分布于各个院子、厅堂和回廊,拿个手机见到啥拍啥,那是真把这里当旅游景点。私人留影纪念就不说了,找空旷地拍段子的,借背景录舞蹈的博主也比比皆是,见到两人进门还兴高采烈地上来合影。
还有几个特别傻的,见到后院里有两匹马,也不管有没有鞍,掏出一百块钱来就要骑,被蹄子踹了还哈哈笑,愣是要买饲料喂马,把这儿当公园了。
甚至有那么俩家庭格外离谱,来博物馆不看文物就好拿个面包屑喂鱼,另一家甚至还在假山下面摊开了野餐布。
郊游呢?
后堂门口穿堂风铺面,花木兰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问道:“若那贼碰到了我,你真砍他手?”
韩子吟一愣,心里升起一阵儿怀疑,娘的,莫不是这位花将军某种程度上知道现代的情势,默许那三位任着性子乱弹琴,是单纯地在捉弄自己,见到赔钱了,心里才涌起愧疚感吧?
应该不至于,又不是曹操。
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