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多少钱?
下午六点,韩子吟坐在馆长办公室的电脑桌前,伸了个懒腰。
自己屁股下这老板椅的年岁,估计比李鹤晚都大了,坐一会就腰酸背痛。
有了钱就给它换掉。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文档,这是他花了一下午整理的齐海市各所产权中介、房地产公司的优劣势对比。
卖地可不是小事,货比三家嘛。
就是咨询价格这一项工作有点受阻。
可能是怕韩子吟拿着这家的报价,去给那家当谈判资料?
反正当他向对方问起,自己这间大院子能卖多少钱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副避讳莫深的态度。
说的最明白的那个人,给了以下两句暗示:“京城是超一线,这种地段,如果是地,30个,甚至50个一平,抢着要。”
“而当院子卖呢,你可能新闻上也看过,5个亿都有人要。不过咱们齐海,一个新兴一线城市,肯定是比不了的。”
然后就言尽于此了。
韩子吟当时听见这两句话,浑身宛如得了重病一样,打摆子,甚至牙齿都跟《猫和老鼠》里被冻成冰似的,咔咔打架,特别响。
心律失常得像随便跳跳应付公事,激动得直想呕吐。
按对方说的,就算因为老一线和新一线的问题,跌价,往死了跌,跌过半,那起码也得有两个亿!
这还只是理论价格,不算人家要买、要竞争,所加上去的浮价。
两个亿是什么概念,你找个称,左侧停上一台汽车,右侧一张一张地往上100块纸票,能放到这辆车悬空——那可是铁坨子和轻飘飘的纸啊!
韩子吟想冷静一下。
他站起身来,跑到窗口,对着外面点了根烟。
平时自己都是随想随抽的,办公室就一个人,跳着舞抽都行。
可这不是赵云抱着阿斗坐在办公室另一头的沙发上嘛,还是保持一下距离。
白马银枪赵子龙来到现代以后,就成伤残人士了,不像霍去病能玩票性质地搞搞副业。
他现在主要有两项爱好,看孩子和看电视。
他第一眼看见黑色液晶背投电视的时候,是惊为天人而十分赞赏的:“贤弟竟有如此黑色琉璃,愚兄闻所未闻,真乃奇宝也。”
当韩子吟打开电视开关,屏幕上出画的时候,赵云的口气是惋惜,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贤弟是君子,如此奇宝拿来裱画,未免奢靡。愚兄还见橱柜外包琥珀,须知……”
韩子吟知道,这是把家具上涂的树脂漆当成天然的东西了,也不应声,只是按了一下遥控器。
这时候赵云猛地看清屏幕里的图案,顿时又惊为天人,高呼一声:“此画竟如人眼中抠出来般真切!”
话音未落,脑子还没转一下,就又看见里面的图案动了。
惊为天人。
里面的人是活的,还能说话。
惊为天人。
几次三番的震惊后,赵云不明白电视是不是开向另一片天地,用来看热闹的窗口,但终于明白自己是捅了天人窝了。
他自暴自弃地说了一句:“贤弟真乃神仙中人也。”
那意思自己白被称一声“云哥”,身无长物还带着个孩子,空有点儿经验和阅历,竟然无法给弟弟带来任何帮助,这兄长的地位真是愧受了。
本来韩子吟路过一个台,里面好死不死地正放《新三国》,还是刘备摔孩子那段,他赶紧切换了怕把人吓着,好在赵云不觉得里面拍的是自己。
现在电视里放的是《商鞅传奇》,赵云觉得秦朝虽然不长这样,但商鞅这个人应该跟电视里一样有本事。
韩子吟朝窗外吐了一口烟,俯视自己的办公室,卖地已经提上日程,赫赫有名的古代猛将和古代小废物正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一切都很平稳嘛。
就是霍去病和李鹤晚怎么还不回来,赚两千块钱这么费劲吗?
又过了一阵,天完全黑了。
赵云的目光突然从电视上拔起,往房门一移。
几秒后,韩子吟才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过来。
嘿,武林中人的这耳力就是不一样啊,比什么感应门铃都灵敏多了,一歪头必有人来,简直就像农村老家院里养……
咳!
尊重一下,尊重一下,现在人家正主儿就坐在那呢,又不是书中的人物随便调侃。
门把手一响,霍去病和李鹤晚推门进来。
“任务圆满完成了吧,”韩子吟道,“辛苦了,今……”
不对劲。
霍去病穿的卫衣,前面那能插俩手的大口袋,怎么这么鼓,跟孕妇似的?
两千块钱而已,得收的全是一块五毛才能有这种效果吧?
可那也不应该啊,李鹤晚这孩子韩子吟知道,跟自己可太随了,低于十块钱的票子虽然都要,但嫌弃得不行。
怎么这会儿这么没出息,盯着那兜钱,眼睛放光放得跟刚交了电费似的。
韩子吟眼看着霍去病,跟赵云打过招呼,慢悠悠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用胜利而自豪的表情低下头。
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红票。
然后又一沓。
还有一沓。
再来一沓……
整个过程中,李鹤晚的眼睛贴在钱上,恨不得把钱看进眼皮子里。
她的脑袋,从霍去病的兜到韩子吟的桌面,从霍去病的兜到韩子吟的桌面,跟钟摆似的,循环往复。
红彤彤的纸币铺满桌子,把韩子吟的脸映得发紫。
手里的烟啪嗒掉在地上。
“你们……这是去……抢,抢银行了?”
“谁家银行?”霍去病从字面意思上了解了这种机构,呲牙笑着一甩手,“抢那做甚,此皆为今日的收入,共计客五十六人。”
“多多,多少钱?”
李鹤晚秒答:“一个人两千块,一共十一万二!”
一口鲜血涌到嘴边。
“多少?”
“你是说,”韩子吟破了音地重复了一遍,“十一万二,十一万零两千!”
“嗯嗯!”
李鹤晚理直气壮地点头,得意地仰起脸来,满脸写着“快夸我”和“快分红”。
“一个人,两千,五十六个,十一万二?”
他一字一顿地确认道。
李鹤晚笑靥如花:“嗯嗯!”
噗通。
韩子吟一屁股坐了回去。
不是,李鹤晚和霍去病敢要就算了,这是哪家的傻子,两千两千地往外送啊?
做慈善呢?
捐款呢?
不对,有一种可能。
交保护费!
“霍哥,”韩子吟声音颤抖地问道,“要是有不开眼的人,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怎么样?”霍去病很诧异。
“就是……呃,咱们这儿,不能动用武功打顾客的。”
“嗐,兄弟,怎能小瞧我,”霍去病一拍胸脯,“我再不懂风雅,也知捧场之人不能得罪。”
韩子吟咽了口唾沫:“拿刀架着也不行。”
“非也非也,虽有宵小聒噪,但我岂是意气用事之人。”
“还真有不开眼的,哪个惹乎的你?”韩子吟听这意思霍去病还真碰上杂麻人了,摸着下巴道。
“无碍,不过是些平民罢了,不用计较。”
嘶,对啊,霍去病的脾气虽然暴,但他眼界也高啊,而且韩子吟觉得他很好相处,肯定不至于对那帮小精明的店铺老板杀富济贫啊。
韩子吟又点上一颗烟,双眼正视着霍去病说:“兄弟,抱歉哈,我不该怀疑你的,我就是有点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兄弟,此事莫非不是出自你之设计?”
“真不是啊!说太多你可能不懂,总之为了以后咱们能吃香喝辣,现在手里的钱勉强够花就行,我订那么高价岂不……卧槽?”
韩子吟一眼瞥到了自己写的告示板。
李鹤晚等不及要分钱,为了展示钱的来路正当,跑出去把那块板子拿进来,得意地抿起嘴唇,将板子高高举到了韩子吟眼前。
“靠!我写的不是‘一共’吗!怎么就剩下面这撇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