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餐厅吃完晚餐,乔雅去了朱孟庭的家。
深夜,乔雅从床上下来,穿好了散在地上的衣服,回头忘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朱孟庭。
她走出卧室,在洗手间简单梳洗一下后,拿着包走出了公寓。
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相处模式。朱孟庭虽然是单身,但毕竟是政府官员,如果被人发现留女子过夜,总有落人口实的麻烦,何况不愿意结婚的是乔雅,所以,她更加小心,生怕自己影响到朱孟庭的前程。
与此同时,尚志远也刚完成任务,和妻子说着闲话。
“老婆,今天我表现不错吧。”
“你呀,也就今天还不错。”戚佳雯用手轻拍了下尚志远。
“什么叫就今天还不错。”尚志远翻了个身,想要理论几句。
“哎呀,少贫嘴。今天我去商务局见新上任的朱局长了。”
“朱孟庭?”
“嗯,他要让教育局和规划局改之前的规划,为了振海新区招商。”
“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看还是那个汇通源集团在暗中疏通关系,振海新区紧挨着云麓区,上次你说新闻里那个汇通源要投资云麓山的铁矿,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总觉得里面有文章。”
“能有啥文章,在商言商,也都是正常的事。”
“老尚,你这人吧,就是不够敏感,所以你在研究院到现在还生不了教授,我今天还看到一个来找朱孟庭的女的,非常眼熟。”
“哦。”尚志远嘴里虽然答应着,却已起了睡意。
“那个女的吧,长的特别标致,而且看大不出年纪,进了办公室也不脱口罩…,对了,以前在盛元集团的慈善会上看到过她,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的。你说,盛元集团怎么也找朱孟庭?是不是他们也要进入振海新区?”
戚佳雯推了一把已经微酣中的尚志远。
“老尚,你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韦婉茗打来了电话。
“尚老师,这周您哪天有空?”
尚志远想起那天在东平大学和韦婉茗约的事来。
“今天下午就有空。”
“那太好了,我带我师姐来见您吧。我们喝下午茶?”
尚志远想不出应该在哪见面,毕竟不算正式的咨询。
“我都可以。”
“您今天在研究院?”
“是的。”
“那我找一家离您这近的茶馆,您喝茶还是咖啡?”
“我都可以,你们喝什么我喝什么。”
尚志远之所以不喜欢做这类决定,是因为他觉得这些聊天活动挺浪费时间的,至于茶或者咖啡,除了解渴的基本功能之外,似乎都是可有可无的。他很庆幸戚佳雯也不是喜欢闲逛的女人,能找到妻子这样类型的,实在是他的福气。
下午两点,尚志远如约出现在了韦婉茗选的茶馆。
韦婉茗的师姐看着比韦婉茗大很多,抹着浓妆,脸看上去像是涂了一层白粉,盘着头,穿着华贵,和打扮清雅的韦婉茗反差强烈。
“尚老师,这就是我和您说的我的师姐。”
“您好,我是董梓萱。”
“你好,我是尚志远。”
“师姐,你和尚老师说说,看尚老师能不能帮到你。”
“董小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隔间的卷帘拉了起来,茶馆的服务员送进来各式小吃,摆满了一桌。
韦婉茗往尚志远和董梓萱的茶杯里倒着刚烧开的普洱茶。
“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董梓萱的嘴唇涂着厚重的朱红色,嘴巴一张一合,看着像动漫剧里的女巫师。
“想到哪讲哪。”
这叫自由联想法,是心理咨询里常用的技巧,但此刻,并不一定能有效。
“嗯,我…,其实…”董梓萱望着尚志远,有些犹豫。
如果这是一堂心理咨询带教课,尚志远一定会把现在这种情况分析给课堂里的学生听,现在处于医生和患者没有建立信任感的阶段,要如何跨过这一步是每一个初学者必须掌握的技术。
“董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尚志远喝了一口茶,拿起桌上盘子里的花生剥了起来。
“我在画室工作。”
“哪种画?”尚志远记得韦婉茗说过董梓萱的情绪来自画。
“我以前是学画画的,什么都画,曾经还做过中学美术老师,后来身体不好,辞职了。因为也不会什么其他的技能,就找了个画室待着了。”
“那是继续画画还是?”
“基本不画了,这么多年已经退化了,我帮着画室去搜集画,如果觉得有潜力,画室就会买下来,加价后转卖给其他顾客。”
“明白了,董小姐结婚了?”
尚志远判断董梓萱的年纪应该有40岁左右。
“是的,快十年了。”
只靠她在画室的收入应该无法支撑这个家,尚志远在给董梓萱的家庭建模型。
“董小姐,如果我要更深入了解情况的话,可能你得有一定心理准备。”
“您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
“我会有一些涉及私人的话题,我得和你先说明,这些都只是咨询的一部分,但是因为今天只是聊天,所以我不会完全按那个流程。”
“那我是否需要回避一下?”韦婉茗非常知趣地问道。
尚志远朝着董梓萱望去。
“没事的,我的事,婉茗都知道。”
“嗯,那样就好。”
“要是我的问题让你感到不适了,你可以叫停。”
“嗯,您问吧。”
“董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情绪不好了。”
“有一段时间了。”
“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
“我不太记得了,总之是有一段时间了。”
典型的心理防御机制,尚志远暗暗想到。
“那最近一次情绪不好是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是什么事情,你记得吗?”
“嗯,是因为一幅画。”
“是你之前说的在画室里的画?”
董梓萱摇了摇头,“是我一个朋友画的画。”
“这是怎样一幅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没关系,要是现在不说也没关系的。董小姐喜欢哪种类型的画?”
“我不是太喜欢那些四平八稳,小桥流水的画,我喜欢那种能让人震撼的画。”
“让人震撼?”
“嗯。”
“梵高?毕加索?”
按照尚志远对画的认识,这两个画家的画会让他产生不适感,难道这是董梓萱所说的震撼?
“类似吧。”
“那你能描述一下曾经让你震撼的画的样子吗?当然不是梵高、毕加索。”
“尚老师,我给你看一张,我手机里有。”
“哦?”尚志远坐直了身体。
董梓萱翻弄了一会手机,“我可以加您好友吗?”
“当然。”尚志远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人互加了好友后,尚志远手机里收到了董梓萱发来的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油画照片,尚志远放大了照片,仔细看着。
画中间是一匹踩着水的马,马身上的暗绿色与海水的颜色一样,背景是深邃的蓝色,空中飞舞着形状各异的飞行体,马的个体和海水天空展现的开阔度相比显得很不协调。
“这幅画取名《海中花》。”董梓萱说道。
这确实不是一幅循规蹈矩的画。
“我再给您看一张。”
他又收到一张照片。
这幅画的画中央是个男孩,身体的比例有点失调,头相对于身体和手脚显得很大。尚志远发现这是两幅画共同的一个现象,不知是不是属于一种艺术表现。
这幅作品让他好奇的地方是那个看似男孩的人的被放大的头部,没有头发,圆圆的脑袋,脸上没有眉毛,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满眼全是乌黑的瞳仁,没有眼白,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其他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对称到极点,画面背后是灰暗的褐色。
“这幅画叫《世界》。”
尚志远盯着画里男孩的眼睛看得出了神。
“老师看出什么来吗?”韦婉茗打断了尚志远的思绪。
“哦,确实很特别,很有意思。”
尚志远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我这还有一张。”
董梓萱又发来一张照片。
这幅画的画面中央是一间房间,灯光明亮,房间内有一张铺着华丽锦被的大床,上面侧卧一个身姿婀娜的年轻女人,穿着飘逸的睡衣,隐约露出娇好的身体,一只手捂住开怀大笑的嘴,眼神柔和地看着前方。床的左边沙发上端坐着一个穿戴整齐的男子,双手放在膝头,眼含笑意,额头一颗很大的黑痣。
整个房间的布局有点象新婚的洞房,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姿态显得很不协调,又象是拍戏临时搭建的戏棚,正在演出一出有趣的剧情,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各部分的比例还是有点失调,显得不很真实。
人物背后是一扇窗,窗上贴着一张人脸,头发被雨淋得粘在额头,屋外男人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屋里的男人和女人,神情显得很焦虑,他的双手合拢由外抱住整个房间,他的手指插进房间的外墙,整个墙壁向内鼓出手指的形状,显示遭到了巨大的挤压,但房间里的男女显然浑然不知,房间外是雷雨交加的黑夜,闪电在远端的云头划过。整个画面显得很是诡异。
“这幅画叫《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