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来晚了嘛。”
Y站在打开的房门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一阵幽兰般的香味迎面而来,他原本复杂紧绷的心一下松弛下来。
“也没晚多久吧。”他抬表看了下,“才七点半,而且今天和你说了不回来吃。”
他和乔雅见面前发了信息给Y,当时她回复的还是一个鬼脸。
“今天心情如何。”Y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走进房间,看了下客厅理得整整齐齐,书房的门开着。
“这是你的。”他脱了口罩坐在客厅,拿出乔雅给他的身份证、手机和银行卡。
“是杨克烈还是乔雅?”
“杨克烈是洗衣店那个男的?”他想起她说的一男一女再找她。
“嗯,他是我一个堂哥。”
Y接过身份证、手机和银行卡,看也不看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塞进宽松裤兜里。
“是乔雅,她也是你亲戚吗?”他这才发现她今天穿着那天去网吧接她的衣服。
“她是陆国盛的私人助理。”
Y走去书房,走出来时手里拿出个充电器,把手机连在了充电器插头上,又把充电器插在餐桌边墙面的插座上。
“那你是盛元集团陆国盛的…?”
“他应该算是我爸爸吧。”Y的手机屏幕亮了。
她虽然用了“应该”两字,但也算是承认了自己和陆国盛的关系。
“别和我说你身世坎坷。”
Y噗嗤一笑,“你想听吗?”
他摇了摇头,“我只想说声谢谢你,帮我处理了公司的麻烦事。”
“这对他来说,只是徒手之劳,只要乔雅见你了,那就是事情都解决了。”Y眼前的手机传来叮叮当当一阵信息涌入的铃声。
“那几张信用卡,乔雅说让你绑在手机上,这样用的时候不需要带着。”
“不绑,反正没钱了他们会找到我。”Y继续埋头在看手机上的信息。
“就像今天这样?”
“嗯。”Y抬起头冲他挤了挤眼睛,“不是还有你吗,也一直在找我。”
那一瞬间,他心神荡漾起来,仿佛又看见了S,S知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她。
“你为什么要找我?”Y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望向坐在餐桌边沙发上的他。
“哦,对了,既然乔雅找到你了,那我今晚就回去了。”Y又低头摆弄起手机来。
“今天就走了?”
“嗯,总不见得等大嫂回来看到家里还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那多不好。”Y抿嘴笑着。
“你去哪住?”
明天岳父手术,他无论如何得去一次医院,目前也只能确认妻子今晚肯定不会回来,要是妻子真的回来,那还真的说不清楚,毕竟这房子还是在妻子名下,总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不用担心,他们都会安排的。”
“乔雅他们?”
“嗯,对了,你得送我一下,我一点盘缠没有了。”
“那是自然,去洗衣店?”他也只知道她在洗衣店工作。
“你让我睡洗衣店吗?”
Y的视线离开了手机,站起身来,“在你回来之前,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了,刚才我给乔雅发了信息,让她准备来接我。”
“是这样啊。”他点了点头,看来乔雅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这个陆家大小姐。他心里有很多困惑,但此刻却并不急于去问。
“在此之前,你还得陪我去吃个饭。”
“哦?”他拍了拍脑袋,“你也没吃饭吧。”
“我总不能不辞而别吧?这顿告别餐我请。”Y拍了拍宽松裤的裤兜,那里装着刚才他给她的信用卡。
“那我得准备下。”他朝卧室走了进去。
“你准备什么?”Y跟进了卧室。
“大小姐的宴席,总要穿的正式一点吧。”他打开了卧室衣橱的门。
“哎呀,别准备了,就这样挺帅的。”
他转头看Y身上穿的是那天那件白色短袖,“真的就这样可以?”他指了指身上的灰色衬衣和西裤。
“嗯。”Y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走出卧室,又扫视了一下屋子,没有Y来过的痕迹。
Y站在鞋架边,手里还提着那个耐克包,唯一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没戴帽子,一头秀发搭在肩头,除了戴着口罩的部分外,脸颊,脖颈的肌肤白皙动人,深蓝色的宽松裤角恰好把左脚那个灰琥珀挂件遮住了。
“你先下楼,出了小区,到路口等我。”
Y按照他的嘱咐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前,他又仔细看了下书房,空气里还弥散她的香味,他把书房的窗和客厅阳台的窗户都打开了。
等他出了公寓大门,刚走到小区外的路口时,一辆保时捷闪着车头灯刷的开到他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乔雅戴着墨镜一动不动坐着,手摆在方向盘上盯着前面看着。
后座的门被打开了,“进来。”
是Y的声音。
他俯身钻进了车内。
刚一坐下,乔雅猛地踩了油门,保时捷一下窜了出去。
“去哪?”他看见乔雅在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
后座很宽敞,Y手里还在翻弄着手机。
“吃饭。”Y看也没看他一眼,简短地回答道。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坐着,车里放着熟悉又叫不出名的古典交响乐。
见没有说话的气氛,他索性闭上眼睛,悠然地听起古典音乐。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从一条宽阔的马路拐入一条单向行驶的巷子,又朝前开了一百多米,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了,我在这里停车,你们进去吧。”乔雅的声音冷冷地,但非常有磁性。
他和Y下了车。
这是一片老式的住宅区,巷子前面不远可以看见一个竖着的招牌,门口摆着很多摊位,坐着不少人,是个烧烤摊。
“就这里了。欢迎品尝我最爱的串串。”等找了一个空着的坐位,两人落座后,Y欢快地拍起手来。
店铺不大,店里面的座位还空了不少,但外面的桌子有十来桌只剩下两张空桌了,在疫情期间能有这个客座率已经相当不错了。
“海螺、黄蚬子、带子、海肠、蛏子,各来二十个,”Y报的全是海鲜,“板筋,筋皮,要五十个。”
她看了一眼他,“这家烤海鲜很地道,还有就是板筋好吃,一定要尝一下,再来鸡爪、鸡胗和牛羊小串,嗯,都各来二十个。”她又转头和伙计说着。随后有点了烤玉米、蘑菇、洋葱之类的蔬菜,叫了二瓶啤酒。
“三个人吃不下这么多吧。”简直是饿鬼投胎,他心里想着。
“哪有三个人,不就是我们俩吗。”Y拍了拍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乔雅不吃吗?”
“她不会来吃的。”
“你问过她了?”
“没有,我们吃我们的,她就在附近,我们一直在她视线范围内。”Y早就等不及了,拿起伙计刚端上几碟牛羊小串便吃了起来。
他环视了下四周,除了边上几桌吃饭喝酒的男男女女,看不到乔雅的身影。
这时他的手机在桌上振动了一下,他点开手机屏保,是K发来的信息,一连好几条,这一路出来一直没看手机。
“这会说话方便吗?”收到信息的时间是八点,是他离开公寓不久后。他这才想起回家路上答应晚一点和K联系的。
“今天的事真太意外了,你做了副总,也算我们苦尽甘来了。”
“真想现在在你身边。”
“你现在在干吗?我想和我妈说我们的事。”
“你说了?”他看到最后这条信息,迅速回复了。
“怎么了,有事情?”桌对面的Y嘴里还嚼着刚端上来的板筋。
“没事,公司的事。”他应付道。
“来,我们,”Y给两人的杯子都倒满了啤酒,举起手里的杯子,“干一杯,谢谢大哥你在梅花肆虐的晚上收留我。”
“那我又要怎么谢你。”
“谢谢我请你吃串呗。”Y咯咯笑着。
“我想告诉她我有了。”手机又振动了下,还是K的信息。
“不是说了要好好商量一下的吗?”干了杯中的啤酒,他回复了K,心里不禁烦躁起来。
“你那么在意让我妈知道吗?”K的话里明显流露出不快来,“方便接电话吗?”
“我在外面和人吃饭。”他回了一条。
“要去回个电话吗?”Y望着他。
“不用。”他把手机扔在边上,拿起一串板筋放在嘴里。
“好吃吧?”Y笑眯眯看着他。
“嗯。”确实很香,可嚼着好费劲,他心里想着,但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非常好吃。”
Y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下手机,便把电话挂断了。
“你怎么会在洗衣店工作?”他不经意地问道。
“我想在哪工作都行。”Y抬头望向头顶的夜空,“我大学刚毕业,陆国盛对我说想做什么工作都行,我偏偏不工作,我不想用他的钱。没多久,我老家的堂哥来R市开洗衣店,就是你见过的那个,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我就帮我堂哥经营洗衣店了,洗衣店的收入不够花了,就刷他给的银行卡。”
她喝了一口啤酒,“不过我说了,那些钱我是一定会还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个堂哥是受他指使来这开店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于是你逃走了?”
“也不算逃吧,就是借着看演唱会,想出去透透气,在A市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着不想回洗衣店工作了,我想流浪一阵,不想他们整天跟着我。”她又昂头喝了一杯。
“再不让他们找到,你就要露宿街头了。”他的手机还在振动。
“你不是出现了吗?所以呀,本姑娘福大命大。”Y指了指他,“要不是为了帮你,我不会回去。”
“那还是我不好。”
“大哥,说实话,我一度怀疑你是他们派来的,不过,我仔细回想了下,觉得没有这可能。”烧烤店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现在是夜市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为什么没可能。”他接着她的话问。
“因为自你开始来洗衣店送衣服,每次见到你,总觉得你的眼神和其他顾客不一样。”这时Y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又挂断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他没想到她观察这么仔细。
“就是,你吧,”Y的电话铃又响了,她接起了电话,“你干嘛。”
周围声音很嘈杂,他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在外面吃饭。”Y挂断了电话,她对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很不耐烦。
“你吧,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他想起第一次看见Y在洗衣店时,真的仿佛看到了S的影子。
“我还想问你呢。”
周围满是食物烧烤的味道,但他还是能在这杂乱的味道中闻到Y身上的那股独特的香味。
Y电话再次响起。
“我在和人吃饭,烧烤,和一个男的。”她又掐断了电话。
“没事吧。”
“没事,我同学。”
“男朋友吧。”他说着这话,心里却一阵异样。
“你手机,也又振动了。”Y指着桌上他的手机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