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清楚我说的意思。”李若惜的脸藏在烟雾中，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嘲讽。
“那个叫潘尘岳的，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要不然呢？”
区晓华坐回了榻榻米垫子上，“我不相信你说的。”他说这话是明显底气不足。
“本来，我们家小潘只是想在迪吧接近一下冷小姐，但没想到冷小姐玩得这么投入，不，应该是说我们家小潘太出色了，打动了冷小姐。”
听她这么一说，区晓华死心了，看来赵元泽早就盯上他和冷小芙了。
“你们为什么要盯冷小芙？”
“那天我们几个一起吃完饭，老赵说要查你们，你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个脾气，要想和他合作，他不把对方查个底朝天是不会同意的。”
区晓华苦笑一声。
“老赵当然想查你了，但你太精了，我对漂亮的冷小姐自然更加关注，就提议从冷小姐下手，但冷小姐好像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不是酒店就是万航渡路，几乎不逛街，也不和人说话，但没想到那天你们去迪吧了，这是冷小姐唯一的爱好。”
“你们怎么可能一直跟着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迪吧。”
“很简单啊，有人报信的，我可以告诉你，是虞书望。”
“他？”
“刚才那一幕，虞书望可是没有你那么把持得住，我还在奇怪被他说得好色的区晓华，怎么会在我面前坐怀不乱。”
区晓华明白了李若惜刚才这一招也对虞书望用过，虞书望看来是拜倒在她裙下了。
“难怪。”
区晓华这才想起那天在迪吧他差点和虞书望干起架来，幸亏虞娜洛把他拉开，虞书望还叫嚣让他选杨依慈还是冷小芙是他的女友，他离开迪吧的时候，虞书望还嚷着要和小芙聊天。原本他还担心小芙会不会被虞书望骚扰，后来听说虞书望压根没去纠缠冷小芙，现在看来，就是因为潘尘岳在冷小芙边上，虞书望知道潘尘岳是赵元泽的人，所以才偃旗息鼓了。
“你真的一点没动心？”李若惜眯着眼睛看着区晓华。
“你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你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哈哈。”李若惜把烟掐灭了。
“你让老赵拿五个亿去给程浩融资，他总要查一下你说的真伪了，所以我们家小潘这也是工作。”李若惜又点了一支烟。
“小潘和冷小姐聊得很投缘，小潘偏偏也是个慢摇爱好者，他怎么骗到冷小姐，让她同意去的万航渡路公寓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只要他看上的女孩，没有不被他迷住的。昨晚小潘在你们那个公寓查到了你和冷小芙所有的有关天鹅股份的交易记录，就在她的电脑上，忘了告诉你，小潘还是电脑高手，他其实是学计算机出身的，也是个知名的电脑黑客。在你们那间房间里，包括电脑上，他查到多个机构账户的资料、冷小姐的股票账户资料，电脑上的交易记录，这些纪录都显示了你们怎么在券商那里融券高位卖出天鹅股份，直到周五你们平仓了一半筹码，我说的没错吧。”
“你们这是私闯住宅，窃取公民信息，你们这是非法的。”
“到底是谁违法了？”
“我这是正常投资，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正常投资？呵呵，那我来告诉你，你是不是违法了，第一，你使用了冷小芙的个人账户买卖股票，这是借用账户行为，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冷小芙自己操作的，但那几个机构账户，可是虞厚田借给你使用的，这是铁定违规了。第二，你们做的融券规模高达600万股，是天鹅股份这半年来日均融券规模的两倍，你们这么集中地卖空，需要向从券商那里借到大量的天鹅股份的股票，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大量的担保品。资料上显示，除了冷小芙账户里的股票外，你的担保品都来自虞厚田的这些关联机构账户。
“好了，现在我们再来看一下，要完成高达600万股的融券交易，首先要解决券源问题，可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天鹅股份股票借出来给人家做空用呢，世界上会有这种傻瓜吗？答案是有，这个傻瓜就是程浩，从你们的交易记录里，清楚地看到你们从券商那里借到了六百万股天鹅股份，冷小姐的电脑上同时保留了程浩和你们的协议，还有通过相同的券商做融券的附件，很不幸，这是最不应该藏在安全等级那么低的电脑上的，我只能说你少招募了一个会玩电脑的人。
“其次，从券商那融券那么多，按照规则是需要你们提交大量担保品做抵押的，你们操纵的那些账户，冷小姐的私人账户里有一些她的持仓股票可以提交担保品外，其他的担保品都是用虞厚田借给你使用的那几个机构账户里的股票，这些股票都被你作为担保品提交给券商了。所以你的这个计划，没有虞厚田帮忙也是玩不转的，因此这也是你需要向他支付高额分成的原因。当然你们俩掩藏的很好，连虞氏兄妹都没看出你们俩在合作。
“好了，说到这里，你还说你没有违规吗？除了借用账户炒作外，你最大的问题是和程浩串通了高位做空天鹅股份，那两个律师不是正在查程浩违规的证据吗，这些就是你和程浩违规操控股价的证据。我说的对吗？”
区晓华默不作声了，他在想她说话里的漏洞，可一时半会没想到，冷小芙这次真的大意失荆州了。
“那你怎么不去找那两个律师？”
“我不是在给你机会吗？”
“机会？你这是在要挟我。”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如果这件事可以作为加深我们合作的纽带，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可以时刻提醒我们，要互相保持忠诚。”
“谈谈你的条件吧。”
“条件我早就说过了，你和我们合作，我们提供双倍的薪酬，合资公司成立后，你作为伊都的代表，要无条件支持元泽的所有决策，彻底架空德亨投资。”
“就这些吗？”
“还有，尽快让伊都支付10亿元资本金，然后我们想办法用其中的5亿给程浩做定向可转债的资金来源。”
“哈哈，你们真是玩得太转了，终于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我们需要柯采蔓在三天内付清全款。”
“可以。”
“你很爽快。”
“元泽资本到底是老赵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我们俩都说了算，看要对付的是谁。”
“真有意思，之前那一出好像没有太大必要。”
“是没必要，那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先看看虞书望形容的这个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恶棍。”
“结果呢？”
“这场测验，我失败了。”
“要是我失败了会怎样？”
“要是你像虞书望那样的话，恐怕我们不会找你合作了。”
“那你们会把我怎么样？”
“对于失败者，只能接受任何处罚，甚至被牺牲掉，不过很庆幸，你不算一个失败者。”
区晓华抬腕看了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这个女人眼前。
“柯采蔓快到了吧。”
“嗯。”
“那我们都准备一下，马上要开始表演了。”
“有件事，请告诉我。”
“什么？”
“潘尘岳有没有对冷小芙做过什么？”
“哈哈，你是不是怜香惜玉了，放心，潘尘岳只是在她的饮料里放了点东西，冷小姐会有一些身体状况，她会放下戒备，完全听小潘的指挥，小潘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你多大了？”
“看不出来吗？”李若惜摆弄了一下身体。
“40？”
“哈哈，这样问女生可不礼貌。”
“你和赵元泽真的是夫妻？”
“你猜。”
区晓华摇了摇头，“算了。”
“什么算了？”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叫你若惜？”
“因为那不是我的名字，这样叫我，会让我忘记本来的我。”
李若惜抖了抖烟灰，“你还是可以这么叫我，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她盯着区晓华看了一会，站起身来，扭着身体走了出去。
“不会和你再有两个人的时候了。”区晓华心里嘀咕着，他站起身来，迅速走出了这间房间，朝自己昨晚休息的屋子走去，柯采蔓快到了。
在此之前，他得先向冷小芙确认情况。
“小芙，现在在酒店了吗？”
“在了，我在你房间打总机电话问过了，凌晨左右，有一个内线电话打到你房间，是一个女的。”
昨晚章小茹打来过，但他不知道是什么事，章小茹不让他主动找她，包括发信息，看来，他们那帮人还在盯着何蕴沣。
“你昨晚没什么事吧。”区晓华试探着问道。
“我就想和你说这个。”
“我现在有时间，你说，一会柯采蔓要来了。”
“我可能犯错了。”
“什么错。”
“我带那个男的去了万航渡路，他我乘昏昏欲睡的时候去过那个房间，我醒来查了，电脑被动过了，数据可能被他拷贝了，应该是个高手，破解了我的密码。”
“交易情况，账户信息都泄露了？”
“电脑里还有和程浩的协议。我早上到现在一直在找这个男人，他已经把电话和网络联系方式都删掉了，彻底消失了。”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喝晕了，应该是被用了什么药，不然不能…”冷小芙的声音低了下来。
区晓华知道她肯定非常内疚，安慰道，“人没事就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你赶紧把所有天鹅股份的融券盘全部平掉，然后提款，注销全部账户。”
“嗯，我不会再犯错误了。”
“没事的。”
“我现在就是很想知道他替谁工作。”
“赵元泽。”
“你已经知道了？”
“也就刚才。”
“他们想要干嘛？要挟你？”
“我会处理好的，你在酒店休息吧。”
“韦婉茗来了。”
“她到了？”
“嗯。”
“她来找你了？”
“没，她问我在哪，我说了我住的酒店，她说晚上来看我。”
“小芙，我有种预感，也许我们有麻烦。”
“你还要和赵元泽合作？”
“现在我们有把柄在他手里了。”
“我现在还是有点头晕，我先睡一会去。”
“万航渡路那后面你收拾干净了吗？”
“我把所有记录都删干净了，只拷了一个U盘带在身上，所有可能会暴露的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和房东说了，一周后搬走，过两天把在那的私人物品都搬酒店，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好，手机上不要发任何信息，有事直接打网络电话。”
“要是你在赵元泽那看见那个人，你马上告诉我。”
“怎么，你还要找他。”
“我不想让东家因为我的失误遭受损伤，我造成的错，我会弥补。”
“不要再去想了，我没怪你。”
“可我在意的。”
“对了，这个男的，和你交往的这个男人，他说话有什么特征没有？”
“你说的特征是指什么？”
“就是比如会反复用一个词这类，口音，或者有什么经常做的动作，习惯性的动作。”
“你要这信息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
“我想一下，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些特征，口音也听不出地域特点，但是…”
“什么？”
“他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发。”
“头发？”区晓华努力回想着这个潘尘岳的样子，无论是迪吧里还是第二天在酒店自助餐厅里，他印象最深的是他乱蓬蓬的头发，他记得那天迪吧里，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他头上，有一片红特别醒目。
“他很介意自己头发的造型，只要有镜子之类的，就会去照一下，弄一下。”
“他头发好像染色了。”
“嗯，他有一侧的头发染了一束很鲜艳的红色，但平时这里都遮住了。”
“一束红色的头发。”区晓华想起了什么，刚才，在那间榻榻米茶室，李若惜头上也有一束红色的头发。
“我们家小潘。”李若惜一直用这个称呼叫潘尘岳，我们家，说明潘尘岳并不是外人，而是一个和她走得很近的人。
“这头发有什么讲究？”
“没事，你去休息吧，我现在去接柯采蔓了。”
下午两点，R市，葵花咖啡馆。
“卓然，今天怎么想来这里？”阮庆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戚佳雯。
“就是想来看看。”
“孩子呢，他带着去补习了？”阮庆没想到戚佳雯会在周日约他到这里见面。
“嗯。”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没睡好？”
“有点累。”
“是不是和他又不开心了？”
“没…。”
“你骗不了我，卓然，你们吵架了？”
“不是。”
戚佳雯看着阮庆魁梧的肩膀，很想靠在上面，她觉得很累，原本温馨的家庭已经完全看不到未来了，尚志远在事实面前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她非常厌恶，她不想听他的解释和求饶，她只想离开，要不是因为女儿和舅舅，她或许真的会和眼前这个男人浪迹天涯。
“是工作上的事。”
戚佳雯顿了顿，“你说你画完了，是什么画？”
“为买家定制的。”
“这幅画听你说了好久，很难吗？”
“倒不是难，就是太大了。”
“这么个大法？”
阮庆指了指窗外，“看到河对岸那排建筑了吗？”
戚佳雯顺着他指的方向，原来那片向日葵地现在已经是一个公园了，阮庆指的那排建筑是临时搭建的，根据最新规划，要在这块地方造一个摩天轮，和河岸观景休闲区。
“画的长度高度，差不多就是那排建筑的规模。”
“这么大。”戚佳雯吃了一惊，这简直是一幅巨作，长度差不多有二十米，高至少也有七八米的样子。
“嗯，恐怕比这个还要大一点。”
“画的什么？宣传画？这么大要挂在哪？”
“还是在云麓上山崖上，只不过这次不是在上次我作画的地方，是在高速路口边上的山崖。”
“画在云麓山山崖上？画的是什么？”
“一个女人，在一座靠海的山上，山崖边，眺望远方。”
“就这些？”
“细节也很多，女人的脸部、衣服，手里的东西，山的景致都是买家做了要求的。”
“好奇怪，有谁会想到要画这个，区里能同意你画？”
“同意了，因为上次的画，给云麓区带来了轰动性的旅游效应，但我不喜欢这幅画，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是个年轻女人？”
“什么？”
“我说画上的女人。”
“很年轻，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很朴素，是上世纪的装束打扮，手里有捕渔用的工具。”
“谁是买家？”
“就是那次邀请我参加那个什么公司年会的人。”
“盛元集团？”
“对，我总记不住。”
“那次他们为什么邀请你？”
“说是要赞助艺术家，那个邀请我的女人说她老板很欣赏我的画，说愿意买下我后面的画，我本来也想通过这些活动引起关注，可以找到你。”
戚佳雯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个女人说她老板愿意继续资助我，希望我为她老板做一幅巨作，也要在山崖上。后来她们找我谈具体的要求，还给我看了要画的女子的肖像，给了我定金，让我在这个月中旬完成。”
“你完成了。”
“嗯，老板突然去了上海，但她说下周一揭幕。”
“你作画时不是来往车辆都看到了吗？”
“他们请了工程队在外围做了护栏，全封闭的，外面人看不见。”
“这么大动静，只为一个女人的肖像，想表达什么？”戚佳雯原本忧虑的心情被阮庆说的这个事情冲淡了。
“要表达思念、向往，还有忧伤。”
“思念，向往，忧伤。”戚佳雯心里默默念着，她的心又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