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O在章小茹早就写好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他们商定好，这事不对外说。
又过了两周，O到福茂报道了。
他问章小茹有没有货运代理公司的熟人，说他想通过货运流通行业了解商品市场，章小茹已经和O离婚了，根据离婚协议，他们还住在一起。四年了，她以为经过四年的颓废生活后，O有了东山再起的念头，至于他进货运公司的想法，既然已经离婚了她也没有太大兴趣了解，于是便答应了。
R市几家规模大的货运代理公司里，她只认识一家叫福茂的公司，一个叫魏刚的管理人曾经受惠于她。在她的引荐下，O如愿进入了福茂。
那天是4月23日，周五。
他到福茂报道，人事部韩云娜带他往魏刚部门走去。
“你不是搞金融的吗，怎么会想到来福茂。”韩云娜新染了头发，在福茂十多年了。
“也不算金融，还是和贸易相关，年纪大了，想图个安稳，福茂是国企，一直很稳定。”O的措辞和应聘时对魏刚说的一模一样。
“哎哟，我们这种企业有什么好的，你看着可比真实年龄年轻很多啊。”她早就把O上上下下看了个够，她这个岁数虽然过了女人黄金期，但偶尔在男人面前发发嗲，大多数男人还是很吃这套的。
“看到韩老师，我更相信我的选择是对的。”O毕业后也在国企做过，深知这类扎根公司多年的女人的厉害。
“呵呵，我们这就缺你这样有趣的人。”韩云娜转过头瞄了他一眼。
“我和你说啊，老魏这是个大部门，我们这除了行政人事财务后勤，业务都在老魏这，他这有四个业务组，客服、销售、单证和报关，最好的是销售，单证是唯一不需要外面跑的，但也是最枯燥的，其他两个就是跑腿的活。你要是想去销售得赶紧和老魏说，他马上退休了，好像今天晚上公司要吃饭欢送。”
“那还真巧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营运部的大办公区。
福茂所在的商务楼是十几年前造的，这一片是老的商务区，楼层普遍不高，每层一般有五到六家商户，福茂占据了七楼的一半，算是规模很大了。
“我给你介绍下，这是销售组的何方，这是报关组的鞠昌平，这是客服组的罗晋城，还有单证组的……，柯敏没在？”送走韩云娜后，老魏把几个组长叫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给O做介绍。
“她在里面忙，下午有单据要送出去。”鞠昌平朝身后十来米远的靠窗位置看了眼。
营运部大约占了这一半楼层的一半，有十来个人竖着脑袋朝O站的位置张望。
三个业务组长都是男的，相对矮胖的老魏，长的都是高高瘦瘦的。
“那你先跟何方吧。“老魏直接把O分在了销售组。
“疫情后销售难做啊。”等散了后，何方带着O走到他所在的办公区域。
“分到我们组啊。”一个头发有点卷的小伙偷偷问何方。
“是啊，老魏就要走了，乐得做好人，可今年指标明显完不成了，这多个吃饭的嘴，我们组的奖金又要被分掉一份。”边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四十多岁的女同事嘀咕着。
“还奖金呢，不扣钱就不错了。“卷毛吐了吐舌头。
“别胡说八道，当着新同事的面，”何方挥了挥手，“这是区晓华，以后就是我们同事了。对了，晚上公司欢送老魏，你一起来吧。”
O点了点头，坐在了何方安排的卷毛身边的办公桌，眼睛望向刚才鞠昌平看的窗口方向，一个穿着薄毛衣的女子正埋头处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
“新来咋到，我请大家喝下午茶。”O看着何方。
“咱们部门的考核是自负盈亏的吗？”茶水间，O问在一旁的卷毛，他手里端着刚送到的奶茶。
“不算，咱们公司主要就是咱们部门，我们自负盈亏了那些内勤就没法活了。但是，老魏对我们这每个组都规定了考核机制，根据利润情况人均核算总的奖金，组里面每个人拿多少就是组长说了算。”
难怪他到销售组，组里的人会不开心，只要业绩不达标，本来就少的奖金按人头又要少，而他又完全是门外汉，分到销售组，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其他几个组今年指标也完不成了吗？”
“其他几个里单证组和我们差不多，也有指标压力，客服和报关组就没有特别压力了。”
“单证组是不是很忙？”O端起一杯饮料，卷毛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向O介绍来拿下午茶的同事。
“单证？他们的工作量一般会滞后一些，通常我们忙完后的半年内他们会忙，这阵应该是在处理去年的销售订单。”
“我看那个组长下午一直在忙。”
“柯敏？她就那样，几乎不说话，除了埋头干活。”
“她组里缺人？”
“老人都不愿意去她那个组，新人的话。”卷毛看了O一眼，“新人在她那做久了，都想走。”
“很苦吗，他们的工作？”又有几个职员跑到茶水间取走了奶茶，朝着O点了点头。
“苦就算了，柯敏这人吧，好像和男同事处的都不好。”
“哦？我看这里基本都是男的。”
“是啊，我们部门十九个人，算上她就三个女的。”
“他们组多少人？”
“本来是四个，最近有一个辞职了，现在少一个。”
“老赵，给柯组长带过去吧。”卷毛朝一个有点谢顶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
“谢谢啊。”老赵拿了两杯饮料，朝O笑着。
“我来帮你。”O又拿起一杯，和老赵一起朝办公室走去。
“哎呀，谢谢了。”老赵忙不迭道谢。
营运部包括组长在内坐的都是两人一组的办公桌，只是组长坐的办公桌略大一点，单证组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由一组高低错落的柜子围成一个区间，老赵和一个长的很帅气的男职员占了一张办公桌，柯敏在靠窗位置，和他们的位置又隔了一排矮柜，她的办公桌很干净，对面的位置空着。
O把一杯热饮放在了她前面的桌上。
“柯组长，这是新来的同事，区晓华。”
柯敏抬头看了一眼O，点了下头。
“谢谢。”她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柯敏的长相端正挑不出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头发烫了个小波浪显得有点老气，她个子不高，穿着灰色毛衣看着很柔弱，与韩云娜花枝招展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黑米椰奶，春季喝比较好，温热的。”O站在原地没动。
柯敏嗯了一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饮料杯。
“要我帮忙吗？”
柯敏没搭理他，继续低头处理文件。
“最近事情比较多，又辞职了一个。”老赵赶紧打了个圆场。
“小辛来一下。”柯敏头也没抬。
那个帅哥两步并一步走近桌前。
“你又忘记看蓝夹子里的单证了，说了好几遍了，每天一早来先要看蓝夹子，老魏会把今天优先要处理的单证放在这里，要是错过了，可要耽误大事了。”
“敏姐，我知道了。”小辛挠了挠头。
“今天事情多，小辛也没停，我们组还是缺人啊，组长，你看是否和老魏提一下。”老赵看了一眼O。
“小辛刚才漏的单子得赶快给船公司送去，我去一下。”柯敏站起身来，拿起了身后衣架上的小风衣。
“我去吧，晚上还有聚贤阁老魏欢送会，去船公司一个来回怕是赶不回来了。”老赵提议。
“我不去吃了，你们代表我。”柯敏理着桌上的文件。
“那可不行，今天大老板也会在，欢送老魏，你这个组长不去可不行啊。”老赵说道。
“那我再赶回来，反正你们结束的晚。”她把文件塞进公文包里，拿着风衣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路过O站着的位置时，O只觉她身上飘出一股非常别致的香味，凭自己的经验，那个不像是女人身上的香水。他不禁用鼻子吸了几下，那香味开始沁入他身体，让他不由得心神一荡，太好闻了。
看着柯敏风风火火地冲出办公室，小辛和老赵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O也悻悻回到卷毛的座位边。
“吃闭门羹了吧。”卷毛捂着嘴得意洋洋地望着他。
晚上，公司边上的聚贤阁餐厅，福茂的总经理宋文山亲自出席，摆了三桌，参加的都是营运部的同事，加上韩云娜等其他几个老资历的公司职员。
经过几轮推杯换盏后，主桌的宋文山、老魏、三个组长以及韩云娜等几个人已经喝得有点东倒西歪了。
“老魏啊，你这退休了，我这摊事可真的要没着落了。”天庭饱满的宋文山笑道。
“哪里，宋总不是早就物色了捷昌的李子超了吗！”
“哎呀，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不挖人来，谁能顶上你这位置。”
他这话一出，同桌的三个男组长脸色都很尴尬。
“李子超要来啊？”坐在最边上一座的卷毛吐了吐舌头。
“这人是？”O悄悄问道。
“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捷昌货运的营运部副总，在捷昌一直升不上去，这要是到我们部门，我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可不，”同组戴眼镜的林正英啧了啧嘴，“这个李子超可是出了名的暴躁脾气，哪有老魏那么nice。按说他能力也一般，怎么就被大老板看中了呢。”
“你还不知道，”边上的老赵了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最近有个叫通德的公司，我们和捷昌都在抢他们的生意，李子超就是捷昌负责这事的，宋总这一手牌明摆着是不拿下通德誓不罢休了。”
“那他就是带着通德这单过来了，捷昌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气。”卷毛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嘴里。
“小辛，你也学学，看人家韩云娜，多会抓住机会，不停给大老板敬酒。”老赵捅了一下身边的小辛。
“敬酒也轮不到我们吧，那得柯组长来吧。”小辛把身体往后一缩，继续玩着手里的手机。
“你们柯敏怎么还不来，这都已经快九点了。”卷毛问小辛。
“她才不会来。”林正英撇了撇嘴，“我就没看到她参加过什么公司活动。”
“今天有个单证要送海关，还不是为了小辛的差错。”老赵为自己的组长解释着。
“就算没单证要送，她也不会来。”林正英嚷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卷毛看着她。
“你忘记了，今天是周五，周五她是要回云麓的，而且她走的时候拿的公文包，平时上班她都用小包，话说回来，她打扮不行，但用的包倒都是大牌，而且是又小众又贵的那种。”林正英观察地很仔细。
“什么叫又小众又贵。”小辛不解地问。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姐教你，你看女人的包，除了每天背进背出的那种外，几乎每个女人都会有一两个包，是那种价格昂贵的牌子，女人通常都会买这种牌子里经典款的包，这样又让人看得懂，又相对保值。但有的女人吧，用的那种非常昂贵的包，但包的样式恰恰是除了内行人外其他人都看不出的，这种女人就属于超级有钱，但是又不显山露水的那种类型。”
“你是说柯敏很有钱？”卷毛问道。
福茂很多年轻职员进公司时间都不长，且人员流动性也很高，因此，很多人彼此间并不特别了解。
“有钱又能怎么样，连个男朋友都没有，那得多没意思。”林正英摆弄着手里的口红。
O下意识地看了下林正英座位上的手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