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董梓萱回头朝窗下望去。
刘景在下面一只手拼命摆着，另一只手抓着手机喊着，“我给的，剩下的钱我给的，我要是不给我出门被撞死。”他的喊声已经带着哭腔了。
边上的马文亮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对夫妻，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董梓萱的诉求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中午十二点对刘景意味着什么，自始至终刘景都不肯说细节，只是一个劲打电话。
“尚志远，谢谢你曾经对我好过。”董梓萱微笑着看着尚志远，她松开了阳阳，自己站上了窗台。
下面的人尖叫起来，马文亮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挥手，几个人推开大门冲了进去，另外几个人则对着二楼窗口的位置，做好了救人的准备，一边的刘景已经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恳求着董梓萱。
尚志远已经有一定心理预期，看到董梓萱真的站上了窗台，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去拉董梓萱的腿，但手指只在她裤腿上扫了一下，董梓萱已经往下跳了下去。
“别，我答应你。”尚志远大喊着。
外面的人一阵惊呼，尚志远站在窗口朝下看去，只见董梓萱合身倒在地上，边上有三个人坐在地上，他们的手臂都向前伸着，看来董梓萱是先被三个人接了一下再掉在了地上。
二楼站满了人，马文亮和刘景都上了楼，刘景紧紧抱着阳阳使劲亲着。
马文亮探出头去看了一下楼下的情况，见地上并没有血迹，董梓萱人卷缩着在动，便知道并无大碍。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二楼的情况，正要转身问尚志远情况，却没找到他人影。
“孩子没事吧。”马文亮问着刘景。
“没事。”
“董梓萱是你妻子吧。”
“马上不是了。”
“什么意思？”
“她逼着我离婚，我刚才已经同意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她带走这个孩子，就是为了让你同意离婚？”
“嗯。”刘景并不想说钱的事，这会扯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学校通知的是这孩子的母亲，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刘景默不作声，只是抱着阳阳。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没事了，阳阳安全了。”刘景对着手机里说道。
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明白了。”马文亮耸了耸肩，“我们会和孩子母亲联系的，你们要不要对董梓萱提起诉讼？”
刘景摇了摇头，“不需要。”
“那好，但这事不能这么结束，董梓萱涉嫌威胁公民安全，我们会处理的，我们可能需要你的配合。”
“没问题。”
“怎么，你老婆跳下去了，你不去看一下。”
“我现在和她没关系了。”刘景头也不抬地回答着。
尚志远扶住了躺在地上的董梓萱，她的额头擦破了，裤子摔破了。
“你怎么样，能动吗？”
“腿，痛。”董梓萱呲着牙。
“你怎么这么傻。”
“教授，你让一下，救护车到了，我们送她去医院。”边上有人拍着尚志远的肩膀。
救护车走后，马文亮给尚志远和刘景做完了笔录，刘景看着尚志远，好奇地问道，“怎么又是你？”
二个月多前，他和杨依慈在餐厅吃饭，被董梓萱撞见的那次，也是这个男人和董梓萱在一起。
“碰巧了。”尚志远冷冷说道。
“碰巧，这也太巧了。”
刘景望着尚志远离开的背影，他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带着阳阳拦下了一辆车。
下午三点，尚志远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声音有点沧桑的男人。
“请问你是尚志远老师吗？”
“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董梓萱的父亲。”
“董梓萱怎么样了？”
“她没什么大事，就是额头和膝盖擦破了，我们梓萱说想见你。”
“想见我？”
“对，她让我打这个电话，我们在市中心医院住院部17号床，你方便过来吗？”
“方便，我马上过来。”尚志远下午一直坐在咖啡馆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至今还心有余悸，他给戚佳雯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接。
来到中心医院后，找到了17号病床，头上帮着纱布的董梓萱正躺在病床上，她让董儒源离开后，示意尚志远坐在她床边的座位上。
“好点了吗？”尚志远看着病床上的董梓萱。
“就是擦破点皮。”
“刚才伯父说脚崴了下，头上伤口蛮严重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虚张声势。”董梓萱的表情和平和。
“你吓坏我了，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
“不会了。”董梓萱的头上密密麻麻缠着纱布，整个脸都都绷带裹得严严的，像是异域女子的打扮，她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你是说离婚协议书？”
“嗯，这样，他再也没法绑架我爸爸了。”
尚志远隐约想起以前董梓萱父亲那笔与刘景相关的贷款的问题，他没想到董梓萱的离婚对她父亲也是一种解脱。
“要是他没有再给你剩下的钱，你也不要再去要了。”尚志远害怕她还想着这事。
“我不会去要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满足了？”
“我听到你说的了，你说答应了，这一跳值得了。”
“那你还跳。”
“谁让你说得这么晚。”董梓萱温柔地看着尚志远。
尚志远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知道这会董梓萱叫他来是什么用意，难道是因为她认为自己会和她在一起？
“我…”
“看把你紧张的，你放心，我不会骚扰你了。”
尚志远见她的眼神和以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同时竟然有了一丝失落。
“马队后面说什么了吗？”
“他们说孩子的家长确定不对我进行起诉，但还是要对我按照治安条例进行处罚，也许关几天禁闭吧。”董梓萱说得很轻松，显然她并不在意这个处理结果。
“你父亲说你着急要见我。”
“嗯，我想和你说两件事，第一件是，我会转给你120万。”
“不要，这钱我不要。”
“这是事先说好的，而且刘景没有把钱的事对任何人讲过，他不敢讲是因为不像把事情搞大，300万，便宜他了。之前我借给你30万，所以，只给你120万，亲兄弟明算账，这钱你拿着不烫手。”
尚志远低头不语了，现在他确实需要钱，但一下子拿了这么多，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第二件事呢。”
“之前我对你撒谎了。”
“撒谎？什么事？”
“就是我说跟踪你老婆的事。”
“你没跟踪？那你说的什么黑塔男人，摩托车都是编造的？”
“你听我说完。”董梓萱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虽然嫉妒你太太，但是还没到要去跟踪她的地步。我和宋春栋分开后，那阵我很失落，我四处瞎逛，我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败，所有的男人都抛弃了我，那天晚上，我去了阮庆，就是那个画家曾租过的房子那里，我想尝试一下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来。
“令我惊讶的是，他又回到那个房子里了，等我上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他和一个长得非常秀丽的女人在一起看画，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你的太太。”
“你怎么这么肯定。”尚志远的心又开始突突跳了起来。
“我肯定不会搞错，因为女人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是过目不忘的。他见到我很吃惊，这是盛元集团舞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以为我是来找他胡闹的，脸色很难看。
“但他没想到我这次很心平气和，即便看见他屋子里有女人在，也很淡定，这出乎他的意料。他招呼我进了屋子，他介绍你太太是他的一个朋友，但没介绍我，我压根不关心他在画什么，我在意的是他和那个女人也就是你太太是什么关系，我就是在那里看见你太太耳朵上戴的钻石耳环的。
“他给我倒了茶，让我坐着，依旧在给你太太讲他的新画，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客人，你太太也把我当成了一个客人，这真可笑，我觉得我坐在那里真可笑。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发现他们很熟，说话有默契，并不像是刚认识的，但你太太很矜持，他对她也很尊重，两人之间像是那种很久的老友重逢，我不在知道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明白。
“嗯。”
经她这么一说，尚志远的心平静了很多，这和昨天戚佳雯对他的解释匹配度很高。
这个画家没有介绍董梓萱给戚佳雯，说明戚佳雯并没有深度介入他的个人生活。试想一下，如果戚佳雯和这个画家是那种关系，戚佳雯肯定会在意董梓萱的出现，画家也不会无视戚佳雯的感受，如果他完全不介绍董梓萱，只能说明他和戚佳雯的关系还停留在普通朋友的层面，或者就像戚佳雯说的，他曾经是她年青时的初恋，但现在仅仅是老友关系。这么一剖析，尚志远的心情好了起来，只是戚佳雯接受画家耳环这件事依旧让他十分不爽。
“我坐了一会，说有事走了，但我还是很好奇他和你太太的关系，于是我在外面观察着，大概一个小时后，阮庆送你太太出来了。他们的身体距离并不像是情侣关系，没有身体接触，阮庆对你太太的态度和对我截然不同，我像是他画画的工具，而你太太，像是他画画的目的，我这么说是因为以前他从不给我讲他画画的意义，但他给你太太介绍的时候，会讲很多他的感受，他在尝试唤起她内心的某些东西。
“那天晚上他们好像没叫到车，阮庆用摩托车送的她，至于我和你说的跟踪你太太，和阮庆约会，那些都是我编出来的。
“你会怪我吗？”
董梓萱看着尚志远。
“不会。”尚志远摇了摇头，他开始后悔自己对戚佳雯的态度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只有你是真正关心过我的男人。”
“我…”
“其实认识你后，我自己也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我知道我是对你产生了依恋，在我失败的婚姻和失败的恋情后，你走入了我的视线，关心我帮助我，我对你产生了依恋。”
“那春栋呢，你对他是什么感情？”尚志远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和董梓萱畅所欲言了。
“春栋，是一个很好的人，我配不上他。”说到这里，董梓萱的眼睛里有了一些泪花。
这时，走进来一个护士，说是要给董梓萱换药。
“那我先回去了，等过几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你那么赶紧去向你太太赔礼道歉吧，我这里不用来了。”
离开医院不久，尚志远手机上收到了银行的入账短信提醒，董梓萱给他划了120万。
尚志远之前已经把20万全部划到证券公司的账上了，加上有了这120万，他不再担心天鹅股份下跌爆仓的事了。
他划了10万元给了宋春栋，对他表示了感谢，没有和他说董梓萱的事，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是见到戚佳雯，他要向她道歉，不管她和那个阮庆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在乎了，戚佳雯才是他最在意的女人，那是他的家。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了，他要给戚佳雯一个惊喜，他打算买一大束花，去戚永贵家，把戚佳雯和尚倩倩接回家。
此时的魔都，已经进入了初冬，下午三点后，区晓华接到了乔雅的网络电话。
“柯采蔓问我了不了解你在上海的情况，你今天上午和她提了投资用钱的事？”
“嗯，上午找的她，把我的计划告诉她了，我还打算明天把我的融券盘平掉。你怎么回答的？”
“她说了你建议她投资的项目，她非常赞赏你在这次做空天鹅，还说看来回绝你之前你提出使用第二期资金是失算了，错失了一次机会。”
“这些都是事实，当然她不信任我，也是在理的。”
“但她说你现在对再买天鹅股份没有兴趣，说天鹅股份现在不太平，你推荐她和虞厚田他们合作成立投资公司，介入资本投资，她对这个很有兴趣。”
“你怎么说？”
区晓华知道只要柯采蔓同意了他的投资建议，那被乔雅打主意的那些资金就会从她的银行账户消失，这些账户柯采蔓以为是安全的，但实际上这么多年来，乔雅已经在这些资金和账户上做了手脚，这些资金实际上已经在伊都的关联企业账户上趴着了，只等柯采蔓的签字后就可以全部转出，流入乔雅的账户。
只要柯采蔓同意了，就会出现两种结局，一种是乔雅没有成功，那样的话，柯采蔓的钱就会和虞厚田赵元泽的资金汇合，作为伊都的代表，他自然就成为合资公司的重要角色，另一种是乔雅成功了，那么柯采蔓的钱就到不了上海，这样，他履行了对乔雅的承诺，乔雅会潜逃，所有的罪责都在她身上，虽然坑了柯采蔓，但按照乔雅和冷小芙的说法，这是柯采蔓必须付出的代价，乔雅说她有柯采蔓控制盛元集团财务造假的所有罪证，柯采蔓是绝不敢报案的，至于虞厚田和赵元泽，即便没有柯采蔓的资金，他们也会按照他们的计划对鼎峰投资进行收购，他不做伊都的投资总监也可以做德亨投资的投资总监。
“我当然不能说的太肯定，这样她会起疑，我说我还要确认下情况，我提醒她，我说你赌性很大，建议她还是小心一点。”
“你这是在向她表明对我的不信任。”
“我太了解她了，要是她觉得很顺利的事，她多半不会去做。”
“好，那我等消息。”
“嗯，看她到底是和你先说还是和我先说，如果前者，说明她彻底信任你了，如果是后者，那她可能未必完全相信你，无论如何，只要她同意了，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后一半就是你们怎么脱身了，你都安排好了吧？”
“嗯。”
“不会给我留下什么麻烦吧。”
“当然不会，我们已经非常谨慎了，现在我们俩通话的电话卡都没有实名，查不到，从今天起我们俩每天换电话卡。”
“账户还是留有痕迹了，你们跑了，留下我成最大嫌疑人了。”
“那我们再对一下操作步骤，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第一步是让她签字。”
“这个这两天就有结果了。”
“第二步是从伊都在各家银行的账户划款到关联账户。”
“这一步我来执行，需要做几笔假账，因为这些钱实际上已经在关联账户里了，柯采蔓看到的报表上的存款数字都是假的。”
“第三步是从关联账户划走资金到你的账户。”
“其实根本走不到这一步，在第二步启动的同时，我就已经把资金转走了，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柯采蔓虽然把所有财务上的事都交给了我，但她给所有与伊都相关的关联企业银行账户都设置了一个报警机制，因为这些账户都是她掏空盛元集团的账户。”
“怎么样的报警机制？”
“一旦这些关联企业账户付款金额超过2000万，她的手机就会收到提示。”
“你现在把伊都银行账上的那10亿截流在的关联企业账户，一共有多少个？”
“7个。”
“10亿资金，每个账户平均将近1.43亿的资金，这么大的金额肯定会触发报警了。”
“嗯。”
“伊都这类关联企业账户一共有多少个？”
“正好有53个，所以我需要10亿资金均分到这53个账户里，每一个账户不要超过2000万，这样被就不会触发报警。但柯采蔓的这个报警机制有两级，刚才只是第一级报警，还有一级是所有伊都控制的资金一旦划出伊都体系外，她手机都会收到预警。这是柯采蔓这么多年来用来控制风险的法宝。所以，要是53个账户都同时划出伊都体外，且都指向一个收款账户，柯采蔓一定会收到报警，恐怕我都没完成几笔划款就被她逮住了。”
“你有什么主意？”
“我需要一个过渡账户，先把这53个账户的资金收集好，然后一笔打出去。”
“那这一笔出去的钱不是也很大吗？”
“这个过渡账户必须是不会触发报警的账户，只有这样，柯采蔓才不会发觉，所以只能在现有伊都控制的银行账户内找，体系内的账户收款，不会报警。”
“那岂不是无解了。”
“我想好了，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先要确认好，然后再找你，可能还需要你帮忙。”
“大小姐，我们说好的，我只负责让柯采蔓在用款书上签字，我可不负责你那些资金搬家的事。”
“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会给你好处的，我拿到的资金的5%，怎么样。”
“那可能有5000万了。”
“嗯。”
“好，成交。对了，我冒了这么大风险，帮你完成这件事，作为你给我的天鹅股份的消息和之前为我做的一切，我们俩算是两清了吧。”
“对，两清了。”
“拿到钱后你不会再出现了吧。”
“是，我已经把后路都安排好了，包括你也不会再联系得到我，你的报酬我会通过小芙给你。”
“那我们怕是都来不及告别了。”
“你还不打算回来？”
“嗯，小芙知道你的所有计划吧，我是说你们撤退的计划。”
“她不知道。”
“什么？你不打算带着她走？”
“嗯，我征求过她意见，她不愿意走。”
“什么时候问的？”
“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