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惊动了赵明仁
黄二叔出了镇口,在路边搭了一辆载客的三轮车,沿着汉宜公路回村;二十几分钟后,三轮车在拐进红星村的那道岔路口停下,下了车,徒步经过几个村庄,才风尘仆仆的回到瓦岭村。
回到家里,把东西放下,童装和凉鞋交给儿媳妇,也顾不上歇口气,就直奔赵明仁家而去。
赵家两俩口正吃着晚饭,见他进来了,赵明仁连忙招呼道:“是春生他爹来了,还没吃晚饭吧,秀芝,快去添副碗筷来!”
“不用了,老赵,跟你汇报个事,完了就回去!”
“行!”赵明仁放下碗筷,起身端把凳子给他坐了,自己也把凳子移过来坐到他对面。
黄二叔是瓦岭村三组的小组长,赵明仁是村支部书记;若组里有什么事情,黄二叔是要来向书记汇报的。
如今的村支书是由农业集体时代的生产大队书记转变而来的,但权利没法和之前的生产大队书记相比,本质上其实就是一农民,同样要承包土地,种地干活,同样要交公粮,提留。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农业税。
都分田到户了,各家种各家的地,过各家的小日子;平时赵明仁的主要村务工作就是调节邻里纠纷,偶尔安排人出外工,去镇里开开会等等。
“老赵,今天我去了趟镇上,看见红平在街上摆地摊卖服装呢!”
“什么?”老俩口一听是这事,都吃惊不小。
“老头子,儿子不是说要去县里进厂子么,怎么跑到镇上摆地摊卖起服装来了?”韩秀芝既纳闷又惊疑的说道。
赵明仁怔了半晌,老脸蓦的一黑,随即发怒道:“咱们又被他给骗了,这个逆子什么时候才能说句真话!亏咱们两个老东西还在担心,他身上有没有钱,在县里这几天是咋过的呢!”
“摆地摊,他干得好吗?上次的五百元整没了,他又哪来的本钱呢?”韩秀芝又担心的问。
“这个逆子,多半又是……”
赵明仁吼了半句,把下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在他心里儿子多半又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怎么有钱摆地摊,那些个狐朋狗友可以借钱给他赌,但绝对不会借钱给他做生意。
虽说气愤难当,但还是要顾及儿子声名的。
“春生他爹,我家红平在镇上哪里摆地摊?”韩秀芝又忧心忡忡的问黄二叔。
“就在粮管所旁边那家小卖部门口,还摆了两只桌球台的那里!”
“在罗小刚那里!”老俩口对望了一眼。
因为赵红平和罗小刚玩得比较好,罗小刚来过赵家好多次,老俩对他也算是知根知底,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太坏,毕竟人家有个正规店面营生的。
黄二叔汇报完情况,便走了。
不用说,这顿晚饭老俩口再也吃不安生了,开始议论儿子此举的各种可能性,当然全部是基于儿子以往品性的各种悲观的猜测。
这年头街边摆地摊终究不是正道。前不久,二组的马大勇在河里捞了三只王八,提到镇上去卖;结果被工商所的人发现了,要罚款,马大勇不肯给,还动手打了人,结果被捉进去关了半个月,罚了一笔钱才放出来。
儿子性格比较冲动,说不定就会跟政府部门的人员干起来的。
还有儿子的本钱从哪来的,若是通过不正当途径来的,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韩秀芝愁眉苦脸,哀声叹气;赵明仁更是忿忿不平,直言前段日子儿子的恭顺全是伪装的。
这一晚,老俩口忧心如焚,都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韩秀芝就爬起来煮菜粥,赵明仁吃了后,就跨上自行车,风风火火的朝镇上赶去
这畜生到底是玩的什么名堂,一定要亲自去看个究竟!
“哐当,哐当!”沿着乡间小路一路颠簸,半个小时后才上了汉宜公路,又火急火燎的蹬了半个小时,才到了镇上;来到粮管所附近,果然就望见前面有个卖服装的地摊,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正忙碌着和一位买主讨教还价。
不正是自己的儿子赵红平还是谁。
当过村支书的人还是比较沉得住气的,他停下自行车,没有急吼吼的上前去责问,而是靠在路边仔细观察情况。
只见儿子干劲十足,面部表情丰富的很,一张嘴巴子说得那是天花乱坠,不一会儿那位买主就掏钱拿走了一件T恤。
“赵伯,您来镇上了啊!”正看的认真,身边突然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声,转头一看,只见粮管所门口走出来一个小伙子,一边走还一边栓着裤腰带,正是罗小刚。
也是凑巧,罗小刚刚刚在粮管所上完厕所,出来就碰见了他,便连忙打招呼。
“小刚,我问你,红平是借你的场子摆的地摊么!”赵明仁指着前面问。
“是啊。”
“这算违规摆摊么?”
“赵伯,您也不用太担心,平哥已经搞定了。工商所的陈所长说了,出摊一天交十五元的管理费就行了!”
“应该交的,应该交的!”赵明仁连声说,心中第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赵伯,别站着了,去我店里坐坐吧。”
“平哥,你老爸来啦!”
正从店里的蛇皮袋取了几件服装出来,准备挂上的赵红平听见了,扭头一看,果然只见老爸推着自行车在罗小刚的带领下,阴沉着脸朝这边走过来。
“爸,我正忙着,没功夫照看你老;小刚,帮我好生招待老爷子!”
“这还用你说,你爸就是我爸!”
罗小刚热情的把赵明仁带进店里,先上了一颗烟,再从柜台上拿出一瓶健力宝递上。
赵明仁接了烟,推掉了健力宝,迫不及待的皱着老眉问:“小刚,你和红平玩得好,跟我说实话,这小子的本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罗小刚端了把椅子,让他先坐下,然后笑着说:“从我这里借了五百块啊。”
“从你这里借了五百块!”
“是啊,平哥去了趟县里,见厂子不好进;便回来跟我说想去汉正街进服装回来卖,找我借钱;都是做兄弟的,他要做生意,我当然要支持他啦。”
昨天下午,遇到黄二叔后,赵红平就知道铁定会惊动老爷子,于是当天晚上就跟罗小刚串通好了说辞。
善意的欺骗在某种情况下是可以使用的,只要出发点和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行。
还是那句话,等赚到了足够的钱这些个事都不算什么事了。
赵明仁听了,心中又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声道:“小刚,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了!”
“赵伯不要这么客气。”
“罗小刚,出来打球,前几天输给你了,老子不服气!”这时,台球桌旁来了一名青年,拿起桌上的一根球杆扬声叫道。
“好嘞,来了,就来了!”
“赵伯,你先自己坐会,别拘束,就当自个家一样;十点半左右,我去菜场买菜,中午就在我这里吃午饭,说好了的啊。”说完,罗小刚便匆匆走出去迎战了。
赵明仁坐在店里抽着烟,一双老眼瞪得铜铃大,仔细打量着摊子上全神贯注忙碌的儿子,心里满是狐疑。
几天没见了,儿子黑瘦了些。
但整个人的精神气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难道儿子真的改邪归正,走上正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