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拿了金牌，是很厉害啊！但是瘸了几十年，有什么用？谁在乎你，谁记得你？也就我们这些被你打的人记得！”

　　少年红着眼睛吼完，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大声道：“国家队运动员……你以为我喜欢啊？我还不想当了，我不当了！”

　　说完，他一把冲过去撞开了教练，越过那些在训练的队员，快步跑了出去。

　　“万昊空！”

　　边上的体操队员想要把人追回来，但是教练一声呼喝：“让他走，追什么追？！”

　　教练满脸僵硬，脸色十分的难看。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脸上的肌肉在发着颤，但是很快，他吸了口气，眼神软和下来。

　　他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们继续训练吧，我给你们拿冰袋过来。”

　　说完这句话，教练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矮了下来。

　　他低垂着脑袋，一瘸一拐地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开了。

　　他的确是如万昊空所说的那样，腿瘸了，导致他现在走路的时候，身子也一高一低的。

　　以至于从背后看上去有点滑稽。

　　但更多的是让人难受的心酸。

　　……

　　少年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了。

　　从练习室出来之后，万昊空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他也暂时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街上的人很多，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

　　但是万昊空却很茫然，如同他对自己的未来那样迷茫。

　　他从几岁就开始练习体操，现在已经十五岁了。

　　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但是现在的他除了体操，除了教练教会他的那些动作，其实他会得不多。

　　一个小时之后，万昊空穿着国家队的衣服，走进了一家开着的网吧里面。

　　他敲了敲柜台，问道：“老板，招临时工吗？”

　　……

　　气象局家属宿舍前面。

　　有一些供人娱乐运动的措施。

　　边上有一排单双杠，有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那里，抬头前面的单杠。

　　他脑袋是一个地中海发型，头顶中间一条路相当的宽敞。

　　不远处的双杠上面坐着一对小情侣，两个人喝着奶茶，吹着风，在上面好不悠闲。

　　那男孩鄙夷地看了单杠那边。

　　“那个秃头是不是想上去单杠？站在那里看了好久了，嘻嘻嘻，是不是上不去啊？”

　　“啊？不是吧，那好像是气象局的刘叔！”

　　“哦，认出来了，他年轻打过越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喜欢玩杠，今年奥运年，估计他这会儿又有想玩的心思了，哈哈，我倒是想看他上去！”

　　女孩漂亮的眼睛很是好奇，她喝了口奶茶，跟隔壁的男孩说道：“你笑话人家大叔干什么，说得你单杠好像很厉害，对了，你可以做几个引体向上？”

　　男生回道：“这个，大概三四个吧，不过说实话，我们同学里面，就是一个班的男生，可以做三个以上的，不超过五个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刘叔，然后笑了。

　　“不是，那也很厉害了，你看那大叔的肚子，我猜他就别想上去了，在底下抬头看着过过瘾行了。我怕他举手跳起来都够不着杆子！”

　　男孩边说边笑，他把女孩搂在怀里，心里盘算着要做点什么能在女孩子面前显得他更有本事。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秃头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动了。

　　他“呸呸”两声把口水吐在手心里，合上双手搓了几下。

　　他目光向上，双腿发力，居然向前一跃，双手稳当当地抓在单杠上面。

　　女孩立刻推开了搂着他的男孩，盯着刘叔，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顶着小肚子的刘叔一使劲儿，双臂向上一拉。

　　他力量竟然还挺大。

　　但是紧接着，他右手突然一滑，于是整个人都支撑不住，一下子滑了下来，整个人摔在地上！

　　幸好那是软泥地，没把他摔个半残废，只弄得他身上都是尘土。

　　双杠上的男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还以为那老秃子真的能做上十来个引体向上呢。

　　他就说，哪有这么容易逆袭的。

　　那倒地的刘叔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他的秃头，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边上有几个邻居对他指指点点。

　　“刘老头啊，年轻打仗的时候手上受了伤，不知道是废了还是怎么样。”

　　“哪有这么容易废，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么？要废也是他的发型废了，这头顶开了一条路，是不是特凉爽？”

　　“哎我说，你小时候是不是特羡慕秃头，就觉得头顶没头发凉爽？”

　　“放屁，我没头发没关系，咱们刘哥不一样，当时他是差点去参加奥运会的人，顶着个秃头，多不好看啊！”

　　“他那个时候也没秃头！”

　　这几个邻居，你一句，我一句，他们一边说着，刘叔也慢慢地离开了。

　　男孩旁边的女孩嘴里嚼着珍珠，一直看着刘叔离开的方向。

　　“这么厉害啊，差点参加奥运会？”

　　……

　　“不能再便宜了。”

　　“现在猪肉都这个价格，不信你去别的地儿去问，价格升得比房价还快，哎！你不买别碰！”

　　闹哄哄的菜市场里面，猪肉铺后面，一个穿围裙的光膀子男人耍着大刀切猪肉。

　　边上，他儿子用玩具枪冲锋陷阵，绕摊子跑第二十八圈了。

　　他老婆打开了电视，一屁股坐在沾满了猪油的椅子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她看向屏幕，正好看到天气预报。

　　她想看新闻联播来着。

　　于是她转过了头，朝跑来跑去的儿子喊道：“消停点儿，你爸眼神不好，等会儿砍你身上，你就光荣了。”

　　儿子不听，跟个上了马达的皮猴似的。

　　她只能劳心劳力地儿子捞过来，抢走他手里的玩具枪，扔在了旁边。

　　“乖，和妈妈一起看电视。”

　　光膀子的男人剁着肉，他听到后面传来电视的声音，好像看见了似的，眯起一只眼睛，也不知道是想要看清楚些什么。

　　“看什么历史……”

　　他粗声粗气地骂了起来：“看多了历史是能上天啊？看历史猪肉就能卖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