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她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我们这一行人，穿过了石村的最后一道断墙，前方便是山林。

　　可这片林子，一眼望去，却比之前的山路，更加压抑。

　　密密麻麻的古树，盘根错节，枝干弯曲，像无数条盘踞的巨蟒，横亘在这片腐朽的大地上。

　　雾，很浓。

　　不是寻常的山岚。

　　而是一种带着淡淡银辉的雾气。

　　幽冷、缠绕、仿佛会钻入骨髓。

　　“这雾不对。”赵磊压低了声音。

　　“月息。”墨灵神色凝重。

　　她伸出手，轻轻划过空气，那些雾气竟主动绕开了她的指尖。

　　“只有月影族血脉，才不会被这雾侵蚀。”

　　九九微微皱眉：“可我们几个，居然都没事。”

　　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雾，明显带着某种排斥外来者的力量。

　　可我们这几个人，从进村到入林，竟全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阻碍。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我们身上，有某种力量，被这里的东西，默许了。

　　“是玄器。”墨灵低声道。

　　“或者是你们身上的六玄气息。”

　　陆玉清冷哼：“不管它认不认，我们还不是得继续往前。”

　　脚步声，在雾气缭绕的密林里，显得格外沉闷。

　　我们沿着林间残破的小道慢慢深入。

　　这里，几乎没有活物。

　　只有那些老得快成了石头的树。

　　每一根枝干，都像在黑暗里生出了骨节。

　　弯曲、蠕动，偶尔划过头顶，带起一道轻微的风声。

　　像是在窃窃私语。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林子，怎么感觉……越来越像活的。”

　　“不是感觉。”墨灵沉声。

　　“传闻，月影族为了防御外敌，曾在密林里布下过‘夜木生阵’。”

　　“树可听声，枝能锁魂。”

　　“这里的树……或许真的，有灵。”

　　话音未落。

　　九九和墨姬，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她们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一愣：“怎么了？”

　　九九缓缓抬手，掌心之中，那颗代表凤凰真血的灵珠，竟在微微颤动。

　　一道极细微的火光，在灵珠表面跳跃。

　　而另一边。

　　墨姬的眉心，那枚月白色的灵珠，同样泛起了细微的波纹。

　　银光流转。

　　仿佛在回应着什么远方的召唤。

　　“前面，有东西。”九九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肃杀。

　　赵磊低声骂了一句：“不会又是暗夜族吧？”

　　“不像。”墨灵蹙眉，“不像是暗夜族的气息。”

　　“这感觉……更像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终，几乎成了某种不敢确认的猜测。

　　“像是……月影族的遗阵。”

　　这话一出，我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路前行。

　　直到穿过一处格外古老的石拱。

　　雾气，陡然稀薄了。

　　而眼前——

　　豁然开朗。

　　是一片极小的空地。

　　四周古树环绕，中间，赫然矗立着一座破败的……祭坛！

　　祭坛残缺，石阶崩塌大半，但中央——却立着一尊石像。

　　那石像，极高。

　　两丈多。

　　形态极为诡异。

　　上半身，是一名披着古袍的女子，面容威严，银发披散，手中握着一柄弯月形的权杖。

　　而下半身，却赫然是——蜿蜒盘踞的蛇躯！

　　蛇鳞密布，尾部盘旋，蛇尾高高扬起，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与妖异。

　　这不是暗夜族的蛇人。

　　而是一种……远古遗存的异族姿态。

　　“这是……”赵磊张大了嘴。

　　“人蛇混体？”

　　“六玄族的风格？”

　　陆玉清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死死盯着那尊古怪的石像，半人半蛇，凤目冷冽，蛇尾盘曲，权杖指天，仿佛俯瞰着整个死寂的密林。

　　“六玄族的风格？”他低声咕哝。

　　“不对。”墨灵忽然蹲下身，在石像的基座上，指尖一划，拂去厚厚尘埃。

　　她的动作极缓。

　　像是生怕惊动了某种沉睡的存在。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底竟然带着一丝震骇。

　　“这石像……不是六玄族。”

　　“是月影族。”

　　“而且，代表身份的，是‘圣使’。”

　　我心头一突。

　　“圣使？！”

　　墨灵沉声：“月影族最古老的守护者之一，只有继承了月息正统的女子，才能在族中被尊为圣使。”

　　赵磊忍不住咂舌：“这玩意儿……祭祀蛇神和月神的结合体？人蛇一体，这画风……有点顶不住啊。”

　　九九没理他，凤眸微眯，目光冷冷扫视四周。

　　“有人。”她突然低声。

　　瞬间，我们全都绷紧了神经。

　　这女人的直觉，从没错过。

　　下一刻。

　　嗖！

　　一阵诡异的破风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那声音，轻得近乎无声。

　　可偏偏，在这种死寂的环境下，像是一柄冰冷的刀，贴着后颈划过。

　　“谁！”陆玉清反手拔剑，玄光剑寒芒暴起，划破雾气。

　　而就在此时。

　　一道纤细而挺拔的身影，悄然落在了石像之前。

　　她穿着一袭漆黑长袍。

　　面容完全被黑色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银色眸子。

　　幽冷，深邃，像极了死夜里的月光。

　　“果然……”她开口，声音柔和，却自带威压。

　　“圣月引路，有人来了。”

　　赵磊倒吸了一口凉气：“卧槽……你谁啊？”

　　陆玉清眼神冷厉，剑锋直指：“你是什么人？”

　　黑袍女子，缓缓抬手，五指纤长，掌心亮出一道淡银色的族纹。

　　那族纹，极其古老，像月华流转，又似蛇影缠绕。

　　“吾名，岑幽。”

　　她声音低缓，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肃穆。

　　“月影族最后的传人。”

　　“现任月影圣女。”

　　“守护此地……西南龙脉。”

　　空气，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我感觉背脊一凉。

　　真是怕啥来啥。

　　这位——竟然是月影族的圣女！

　　墨灵的脸色更是复杂得说不出话。

　　“圣女……岑幽？”她喃喃。

　　九九眸色深了几分：“你，跟踪了我们一路？”

　　岑幽并不否认。

　　她只是缓缓转头，望向远方的密林深处。

　　“你们，带着六玄气息而来。”

　　“又激活了玄器，惊动了夜木生阵。”

　　“若非有玄器护身，早已被困此林。”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一冷。

　　“但——”

　　“再往前。”

　　“就是死路。”

　　我心头一跳。

　　“你是说……暗月窟？”

　　岑幽银眸微动，神情前所未有的冷冽。

　　“暗月窟，已破。”

　　“蛇人王，已开启封印。”

　　她的声音极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