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罪。”
长出一口气,我突然有了一种眩晕的感觉。
“去吧,坦白从宽。”
询问进行的很顺利,因为本来证据就很充分。高云翔匆匆赶来,只撵上一个末班。
“兄弟,怎么样?”
“罚款8万,取中间挡从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高云翔微微皱眉,一副不满足的样子。
“唉,你要是能做无罪辩护,佣金就多了。”
“别收了。人家已经够惨了。”
“不收?”高云翔冲我挤眉弄眼,“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师傅跟我说过,善与狠,那得看对谁不对谁。他知道错了,也付出代价了。我们来钱比他容易,算了吧。”
“兄弟你说得对,我们做大的。”
说起大事,我突然一股倦意,折腾了一个上午兼一个中午,实在是累了。今天晚上还要约人家海员吃饭呢。
“今晚上我尽量不喝酒,明天我把清单给你,你让那个女学生翻译成法文。成不成就看你这个留学生的了。”
高云翔没有答话。
我抬头一看,他的脸正朝着政务窗口的方向,苏曦刚刚办好了业务,正撩着头发,圆圆的苹果脸清纯甜美,总让人有咬一口的冲动。
“高总?”
“哦!”高云翔把眼睛收回来,“好啊。”
我本想就这样走了,可转念一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高总,我内急,要不你帮我把这几张身份证复印件拿进去,给那个女的。”
高云翔一脸的黑线表情,好像就在说,这么一个大美女坐在那里,什么叫“那个女的”。
“好啊!”
刚答应下来,高云翔旁若无人的进去,正好大厅无人,一边递交材料一边聊着什么。苏曦一开始还只是偶尔吐几个字,但很快就放开了。没多久,她就把兴趣集中到了手表上,高云翔大方的脱下来送她把玩。
苏曦抚摸着表盘,晶莹剔透的表盘如同天地之间的镜面大海,倒映着女孩白皙秀气的圆脸。钻光乱眼,苏曦就这样恬静的看着手表,每一个钟点数字背后都是一颗二分钻石,每一分钟都是碎钻的光耀。瑞士机械表,有的在玩名气,有的在玩内涵,而这一款绝对是在玩外观。
苏曦翻过手表,盯着透明玻璃盖下方的精密机械表芯,终于恋恋不舍的将表还回去。
肖邦小夜曲,如果响起这一首广播乐,通常意味着下班。果然,苏曦收起粉色水杯,拿起那个基本装不了什么的包。
棕色,LV。
“高总,要不你送苏小姐回去,我换一辆车。”
高云翔摆摆手,小声道:“看看就行了,咱做代理的千万不能招惹公务员小姐姐,谈崩了还怎么做生意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苏曦也看着我。略带忧郁的眼神我见犹怜,吓得我赶紧转过脸去。
“那快走。”
我们头也不回的离开,高总的车子刚好就两个位置,想想他那辆“牧马人”,也是双门版。只有天门市那辆租来的“牧马人”看不清是几个门的,现在想来肯定也是双门版。
“不错吧,Z4。”高云翔将车子瞬间踩到80公里时速。
“就是颠屁股。”我实话实说。
“这是主打极限操纵的硬悬挂,跑车的精髓啊!”
“这个精髓就是颠屁股,对么?”我心中全是黑线。“红灯了。”
高云翔一脚急刹,差点把我整个拍到仪表盘上。这车的刹车倒是极灵敏的,可问题是加速度跟飞机一样!真拿我当飞行员怎地呀!
“我们的软蓬关紧了吗?”这一脚急刹把我弄得头很不舒服,发动机的怠速噪声又像鞭子一样,反复抽打我的耳膜。
“关紧了吧。你不舒服?”
我TM舒服得不得了。
“没事,开吧。”明白了,这哪哪都不咋地的车子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车震!要不后边为啥平得跟床一样。
“今晚不行我就通宵弄,反正明天你下飞机之前一定发到你手机上。”
“不用飞机,高铁更快。”高云翔发来一条微信,“这是我的境外电话号码。做完这单明天休假。”
“不休假估计我也爬不起来。”
“还有,这罐咖啡给你。蓝山。”
半夜三点。
熊助理那边可能还没有结束,而我已经快眯上眼睛了。两边肩膀就像被卸掉一样,那老船长都快五十了,没想到臂膀这么有力,搂着我又是唱歌又是啤酒。作为过来人,我深深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一年半载都不能回家,对内心是一种极度的煎熬。这顿饭关键不在饭,而是让他们下一趟船,来一趟市区。
还是来点咖啡吧。
一万块钱绝对是没有白花的!船长几乎把航运细节倾囊相授,货主关心什么,船方关心什么,如何平衡两者的利益关系,不说知无不详,总是八九不离十的。
等等,高云翔上门截法国人,人家陆海集团也不会是傻子,万一他反应过来怎么办?得想个办法阻止他们见面!可咱又不能把法国人捆起来丢监狱。怎么困住他呢?
除非……
凌晨四点,我拨了三次电话,高云翔的语调就像哭丧一样。
“咱们公司有没有那种远离市区的私人度假别墅?”
高云翔极不情愿的回复:“我爸有一栋养老的,在那个什么沙螺湾,怎么了?”
“你联系上法国人以后,只要他过来考察,直接往那儿领!好酒好菜给他招待着。”
“为什么?”
“我不是怕人家把咱反截胡了嘛?所以一定要把法国人劫持起来。”
“什么?”
“我是说,把他们伺候好。”
高云翔哀叹一声:“天亮后我给姐姐打电话安排。”
天蒙蒙亮。
手机强烈的闪光将高云翔照醒,服务清单已经发到了手机上,他昏昏沉沉的看了一眼,把脑袋埋进被窝里,活像一只拔光了毛的鸵鸟。
须臾,又是一阵急促的闹铃声。
高云翔终于扛不住了,痛苦的按掉响铃。这是动车出发的倒计时钟声,什么人都可以等他,唯独动车不等他。
带着黑眼圈,高云翔开车接上女翻译,直奔车站,一番倒车腾车。
如果钦江石化的人没有说谎,目标就在他眼前的这栋写字楼里。
“18楼,道尔公司。”
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看来我的推断完全正确。
小小钦江仅有这一家法式餐厅,昏黄灯光与古铜色调的餐桌,古铜色纯木地板,装饰烛台与高脚杯,仿佛十九世纪巴黎街头的Bistrot小酒馆。
“过来点,我听不见了。”露涵娇嗔一声。
我只好把脑袋向她凑近一点,那股体香猝不及防的勾住我的灵魂,瞬间忘却凡尘。
“马达尔先生,我一直很想劫持您。”
我看到露涵的俏脸骤然变了颜色。高云翔是要上演西装绑匪的戏码么?好在那位女大学生没有犯二。
“高总一直很想结识您,尊敬的马达尔先生。”
听完露涵的翻译,我这才松了口气。一个通宵,两天折腾,让你这么一句话就给废了,那我也太冤枉了点了。
而露涵似乎更专心了,将耳机彻底扯了过去,我只能贴着她的粉颈,听着那边的动静。
突然,露涵掩面而笑。
“这个家伙,简直感人。”
我贴近耳机,极力想知道高云翔说了什么。
“他在说德彪西。”露涵已经笑得不行了。
汗,对啊!现在高云翔最熟悉德彪西了。
不过从耳机里听着,法国人好像很上套。也是,谁不希望在一所温馨优雅的法式餐厅,聊着音乐巨匠德彪西的少女呢。每当谈论到这些的时候,相信每个男人脑中都会出现逼真的幻像。青翠欲滴的草丛上,微微凸起的曲线若隐若现,任性的翘起脚尖,听凭水雾湿透衣裙,光洁如牛奶般的肌肤与丝裙融为一体。生命之光,欲念之火,剧毒与甜美并存的洛丽塔少女。
法国人没有逃脱甜蜜的毒药,虽然在露涵眼中,那位女学生的法语足可以用憋足形容。但不重要!试想一位在中国工作,负责联络的外国人,他怎么可能一句中国话不懂呢?少女憋足而努力的样子,正是男人最喜欢看到的模样。
马达尔先生说得极慢,保证女翻译可以听懂。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有底了。
“看来法国人对你的方案非常满意。”露涵用一种欣赏的眼神撩拨我。“夸你是资深的航运专家。”
“嗨!我才没这个能耐,只不过是跟有能耐的人吃了顿饭而已。”
露涵嘟起嘴巴,凑近我的耳朵。这家餐厅并没有多少客人,因此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借花献佛,不就是你们代理商常干的事情吗?”
我似乎明白了拉鸡毛的另一层含义,将不同颜色和种类的鸡毛结合成一根漂亮的鸡毛掸子,这比说得天花乱坠忽悠人有层次得多!
“两位,你们的鸡排套餐,还有红酒。”服务生优雅的端上。
露涵白了他一眼,不过随即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可奈何:“下次换一家,连白肉配白酒都不知道。”
电话铃响,是高云翔。
“怎么样?”
“我爸亲自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吗?”
“什么?”我有点糊涂。
“爸爸从没这么高兴过,让我赔上佣金也必须拿下。”
“你拿下没有?”
“八成!”
法国人没有当场答应,这是意料之中的。这么大笔生意怎么可能一顿饭决定,但是在他们心里,种下这么一棵草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