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对师傅了解多少?”
丁义秋拱拱手:“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金融掮客。说实在的,我挺羡慕你,能够做他的门徒。”
“他叫什么名字?”
丁总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是你师傅,你来问我?”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笑道:“你也知道,掮客这个职业带着那么点灰色。不让你知道也是对的。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如果他是个骗子呢?”
丁总笑了:“你开什么玩笑?我真金白银拿在手上,他骗我什么?”
“您就这么相信他?”
“那当然,我兄弟介绍的。”
“原来是这样。”我疑惑未解,“可是我记得义哥你说过,我师父在掮客里边一点名声都没有。”
“对啊!可他从未失手过。”丁义秋突然哈哈大笑,“是不是高云翔让你来的?那个小朋友,知道什么商业信誉。干掮客这行,圈子很窄,别说骗人了,就是失败次数多了,也不好立足。”
“看来是我瞎操心了。”十有八九,这是个陷阱。但我缺乏决定性的证据,高家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发财,定然不会相信我。说到底,高家的话事人还是高宏銮,云翔不见得能在关键时刻调动那些人。
看来,只有一个人可以揭开谜底。
我收拾好心情,将这些天碰到的事情重新过一遍。这个结局太过重要,关系到我最好的朋友,最尊敬的对手,现在的合作伙伴。也许还关系到我的恩师。
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事情能够水落石出,还所有人一个真相。
摸出手机,执行最后的审判。
“云馨,我想见你,在你继母那里。”
云馨的声音冰冷而淡定:“你不知道我们不同框吗?”
“知道,但今天这件事关乎你在高翔的地位,所以我需要你据理力争。”
“那……你要那个女人过来干什么?”
“因为她也需要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的真相。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前因后果。”
高云馨沉默了许久,最终对权力的渴望还是超出了对继母的厌恶。
“我开车去接你。”
无人休整的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双排路灯下,一辆轿车飞驰而过,带起两圈枯叶,叶随光飘。背对星光灿烂的海湾,远处蚝排灯火阑珊,如同眨眼的繁星,凝视着凡人的命运。
我的脚步缓慢,在那双层通透的客厅里,高宏銮在穆雪烟的搀扶下坐住,此时的他志得意满。金钱、名望、美人,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儿,一个独当一面的儿子,人生之幸,不过如此。
他们和蔼慈祥的笑容一直没有消退,因为我带着高云馨进来的时候,黑裙垂地的她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穆雪烟更是欣喜,云馨从不肯主动见她,今天,我们一起来到这里,就像情侣与家长的正式见面。
“今天我们过来,其实是有事想同高先生说。”
云馨指节发白,她死死捏住我的手,贝齿咬唇,身体不住的颤抖。
高宏銮点头示意:“说罢,不用紧张。”
“我师傅有个叫傅乾元的朋友,回来了。”
云馨牢牢扯住我,四只眼睛死死盯住高宏銮。他的笑容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的嘴不停的颤抖,嘴角缓缓向下弯曲,他的眼睛圆圆的睁着,瞳孔放大视线模糊。
“不可能!这不可能!”高宏銮突然嚎叫起来。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手背上,一旁的高云馨泪眼滂沱,冷面如霜。
“当然不可能!因为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对吗?”高云馨高声历喝。
高宏銮突然站了起来,他就像看到了恶魔,嘴里念念叨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而不过几秒钟,他就像硬直的尸体,突然倒下。
“老高!”穆雪烟惊叫起来,双手颤抖着掏出手机。
高云馨还想说什么,我把她拉住了。她还想挣扎,我捂住了她的嘴。
“你干什么。”高云馨挣扎着叫喊。
我不顾她的挣扎,行使了一个男人的权力,将她直接拖出了屋子。
“你听着!你已经知道了答案,现在闭嘴你还有家!”
“我早就没有家了。”云馨失控的泪水沾湿我的胸膛。“他为了这个女人……都干了什么。”
“住手!你还有弟弟。看在云翔的份上,住手吧。”
云馨冷静下来,蹲坐在台阶上,嘤嘤啜泣。
我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我还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做,不能陪你。”
“去哪?”
“白云机场。”
“为什么?”
“这是最近的,能够飞美国的机场。”
“我要去找云翔吗?”云馨猩红双眼,痴痴望着我。
“不用,云翔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如果他没有按时同师傅联系,或者没有及时注资,师傅会直接离开的。”
“你师傅是谁?”
“这个答案,我也很想知道。帮我订票,我要马上起飞的那种!”
“你要怎么找到他?”
“打电话!”
机场监控室,无数的屏幕发出幽幽蓝光。候机厅里人山人海,特别是飞往某些特定航线的长途航班,由于干线客机的载客量,数百人聚集在一起,几乎堵住了通道。
“请调出VIP室的监控。”我走出外面,尽量寻找卫星信号。
对讲机里传来保安的声音:“有个人拿出了卫星电话。”
“师傅,是我。”
“有什么事吗?”电话里再一次传来呼啸声。远处的四引擎客机正在降落,音浪如潮,连隔音玻璃都无法抵御他的能量。
“云翔说,资金转账还在银行审核,跨境转账,你懂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
“是的,您稍等。”
透明玻璃门缓缓打开,寂静的书斋,微微冒气的咖啡。师傅摸着一本书,似乎对我的脚步声没有丝毫惊讶。
“《猫鼠游戏》,师傅你喜欢这个呀。”
“你懂盲文?”
“书页上写着呢。”
师傅呵呵一笑:“看来,今天我是走不了了。”
“住手吧。不管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
“高宏升是你什么人?”
“你怎知我不是他。”师傅灰白的双眼似乎真的能看到我的表情,诡异而惊悚。
“师傅,我们相遇的时候各自讲了一个故事,所以,今天我先讲一个故事吧。”
师傅没有回答,我缓缓躺在椅子上。
“二十五年前,一条运输机械设备的货轮在外海沉没,有两个人侥幸登上了救生筏。这是一种六人救生筏,存有完善的生存物资。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漂流的时间竟然会那么长!六人份的生存用水仅仅9升,而一个人就算什么也不做,每天也必须消耗500ml水。两个人,看着死神慢慢靠近。于是,有一个人动了邪念,他将同志打晕丢进了海里,独自活了下来。第十七天,他在死亡线上被人发现,捡回了一条命。他从此苦尽甘来,娶了同志的寡妻,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商。但是,在口供中,还是有人发现了破绽!如果救生筏上只有一个人,那么淡水可以支撑19天,一个专业的海员怎么可能在第17天差点渴死呢?所以,那个人拼了命的寻找真相,受了很多委屈,直到有一天……”
“不!你错了。”师傅摇摇头,“他没有在寻找真相,而是已经找到了真相。”
师傅打开手提包,发黄的照片上,一个女人抱住了一件救生衣。这个女人,就是穆雪烟。
“这就是真相,他没有捞到人,但捞到了傅政委的救生衣。就算呆在救生筏里,救生衣也不会脱下来。所以,除非傅乾元一开始就没有穿上这件衣服,否则他不会自己脱下来。”
“原来是这样!”
“他不该付出代价吗?”
轻叹一声,我抓住师傅的手。
“他已经受到了惩罚,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和高云馨一起去见他,只是一句试探,他就住进了医院,脑出血,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师傅突然张大了嘴,浑浊的笑声就像从地狱号出。
“苍天有眼啊!”
“只有凶手才是唯一知道失踪者已经死去的人。所以他当场就崩溃了。”
看着师傅又哭又笑的表情,我也是感慨万千。
一念之差啊!
“师傅,虽然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高宏升是你什么人?”
“兄弟。”
“了解。”
“都了解了,你打算抓我么?”
我笑笑,取出卫星电话,塞进他手里。
“徒弟一向遵纪守法。师傅这样出名的金融代理,应该不会自堕招牌,报复一个傻小子吧。”
师傅哼了一声,取回卫星电话。
“谢谢师傅。”我向他鞠躬,返身离去。
“回来。”
“师傅?”
他将一张JOKER插进我胸前的口袋。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