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
面对警察,我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爸爸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但从小的伤疤总是刻在我心里,令我无从释怀。
“我是个没妈的孩子,爸爸没有提过,我也不敢问。但是今天,有几个人说是我妈妈的兄弟和表亲,一时糊涂就被他们骗了。”
两位警察同志一脸的同情,继续问道:“那,郭先生你认识他们吗?”
“都不认识。就是他们说得很动情,我就信了。”
“那,这个案子还有最后一步需要您配合。”
我摊开手:“要我做什么?”
“做一份DNA检测,以确定他们和你是不是真的有亲属关系。”
“这个关键吗?”
警察点点头:“从诈骗罪的认定上来说,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他们以亲戚为借口,没有留下借条的情况下借贷,主观上存在非法占用的目的,客观上我们还需要确认你们是不是亲戚。如果不是,那么证据链就很充分了。”
“警察同志真的是目光如炬!”我装得感激涕零,“如果他们真的是我的亲戚,还得劳烦同志们查清楚我母亲和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走动。最好查清楚,我那个什么娘舅,是不是真的有孩子要看病。”
“当然,这是我们警察的本分。您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好啊,签字离开,上厕所。
蹲在警察的厕所里,果然比外面干净许多,乖乖水、壮阳药、小贷款什么的“牛皮癣”是一样都没有。
浊气排空之时,听得外面人语声。
“我怎么感觉这事儿不太像诈骗呢?”
“不像诈骗像啥?”
“就是那种亲戚借钱啥的。”
“你家借钱一借200万,几十年没见面,还不打借条那种?”
“额……他伸出五根手指头,是那郭总说的50万。”
“可后来他亲口要的100万!而且还加码到了200万,每个人都拿到了支票,这就是既遂啊!你知道不知道这案情有多重大?一般破获诈骗案也就几十万几百万,还是多次作案,这回一单就是1400万,还不知道能审出多少前科来,妥妥的全年工作亮点啊!明白吗?”
“我还是觉得,万一冤枉了……”
“没什么冤枉的,等DNA结果一出来,如果没有亲戚关系,这就是铁案。冒充亲戚行骗,既遂,数额特别巨大。你瞧好吧,咱哥准升警长!”
“行吧,这事儿迟不得,我去盯着吧,让法医明天就出结果。”
“加油!我最恨的就是这种拿人家伤口赚钱的乌龟王八蛋!”
我躲在马桶上,不由暗笑。数额特别巨大意味着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这七个人每人都拿了200万,这是铁证。司法实践中行骗50万就是数额特别巨大,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被判十年。那个小老头表现得最活跃,可能会被定为主犯,那就是无期徒刑,这辈子相信是走不出监狱了。
当然,我也不是陷人入罪,如果DNA结果出来他真是我娘舅,那就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这件事当个误会就完了。
翌日,我还没来得及领结果,父亲竟从乡下赶了过来。二十多年了,从他急不可耐的眼神里,我暗暗觉察这件事在他心底必是极为重要的。如果我母亲早亡,父亲应该不会紧张,哪怕没有存下骨灰,他最多也就告诉我,某年某月我母亲去世了,他怕我伤心一直没告诉我。我们的生活并不会有什么变化,我还是会孝敬他,给他生孙子,娶儿媳妇,养老送终。
他紧张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母亲当初是自己离开的!父亲没有说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希望我去寻找这个女人。确实,在他眼里,母亲抛弃了我们父子,没有尽到职责,不值得我去找她。至于娘家人跑回来骗我的钱,那就更是禽兽之行,他决不允许!
瞧破了心思,我并没有说什么。爸爸只是个普通人,他只希望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爸爸。”走进警局之前,有些话我是必须说的,“无论结果如何,认与不认都是爸爸你一句话。”
“娃儿,你长大了,这种事情……”
“我没有吃过爸爸的苦,就不能判断曾经的恶。所以这件事,我只听爸爸的话,什么结果都没有用!”
“去吧。”爸爸什么都没说。
“您的意思,我知道了。”
心中一声叹息,爸爸还是那个善良的爸爸,他最在乎的还是我的感受。
没走几步,那天厕所里的警察已经笑容满面在等着我了。
“郭总,您请这边来,我们还有点手续需要您配合。”
“结果如何?”
“我们证物科的同志可是连轴转了8小时。结果已经出来了,排除亲缘关系,那几个人根本不是你亲戚!”
“排除……”
我手握鉴定报告,心中既有欣喜又有失望。这几个骗子算是栽了,本来就想骗点小钱花花,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来了个“数额特别巨大”。失望的是,原本以为他们真的和母亲有点关系,没想到全是假的!
“谢谢警官。有什么手续,我跟着您去办吧。”
警察做了个请的手势。
今天过去,那几位想必就要去拘留所报道了,时间也不会太长,毕竟从逮捕到定罪大概也就是一个月左右。
正待移步,身后却是一片嘈杂。
“我们要见那个老板!”
“这么点事情,凭什么判刑啊。”
看着警官皱起的眉头,我察觉到了什么。
“这是?”
“嫌疑人家属,你不要理他们。”
我半开玩笑的回答:“哦,该不是来围堵我的吧?”
警察苦笑一声:“差不多吧。这年头都是加害人嚣张,受害人受怕。”
“那你们可得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警察同志无奈道:“那你办完手续快点走吧。”
“行!”
我跟着警察快步移动,老人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产生犯罪分子的家庭,家风通常都是畸形变态的,平日里就习惯小偷小摸,道德上也习惯占便宜,拿别人不当人。这些家属光是听这几句话就能想象到平日的为人。那必然是无理争三分,得理不饶人。这种人听不进任何道理,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只有暴力才能让他们屈服。要不你身强力壮弟兄多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永远不敢再来,要么公安机关及时出手把他们连根拔起,全部送进监狱。后者通常会被作为黑社会和涉黑宗族势力打击,在新闻里播出的那一片片死刑犯就是这样同气连枝,一起犯罪一起死刑。
惹不起,赶紧躲。
可老话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就是那个老板是吧?不就是借点钱吗?你凭什么说我们诈骗?”
我没有理睬,毕竟有些人是说不通道理的。
警察同志们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淡淡的回复:“如果你们想了解法律,我们有专门的同志为你们讲解案情,请到走廊尽头的房间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