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雨林到了黄花城江铃镇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小镇刚下过一场雨,风中透着凉意。
白雨林找了一家酒馆,名叫“今晚只喝一杯酒”。
江铃镇隔江而建,家家户户开窗就能见到上华江。每户人家都会在门前挂上一串风铃,风一吹,风铃响。
“叮叮铛铛——”
清脆悦耳。
白雨林坐在窗边,手中拿着酒杯,面前是一个炉子,上面温着上好的黄酒。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果然是有道理的。”白雨林抿了一口,惬意至极,望向了酒馆歌台,有一个姑娘在唱民谣。
“谁都有一片遗憾的落叶,
无声的飘落,落在地面,
行人的脚步匆匆,踩过落叶,
不曾回头,也别回头,
因为我的思念无声,
我怕打扰了你的梦。”
......
“他们都喜欢诗和远方,而我就喜欢眼前的苟且。”白雨林嗤之以鼻,一口干完了杯中的酒。
那姑娘染着一头紫发,化着浓妆,光溜溜的大腿上有着一个纹身。
一棵翠绿的柳树,树下有一个女子,抱着一把琵琶,在低头轻轻吟唱。
冬过的是春,路过的皆是你。
这个世界上等不到的是过客,能够等到的也是过客。
顺着目光往下看,有一个男人手中拿着铅笔在画素描。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白雨林的眼中开始放光,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头发微卷,棕褐色,从侧面能够看到他戴着一副黑色镜框的眼镜。
并且穿着一身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衣服,一件米奇色的毛衣。
难道他都不换衣服的吗?你看看,做艺术家的代价,连衣服都买不起。
男人偶然间回头,白雨林的心中咯噔一声,妈的他不就是王立权嘛,白雨林这次的暗杀对象。
脖子上的那道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他也丝毫不去遮掩,任人观之。
“目标人物已经找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办?”白雨林不慌不忙的掏出那本《杀手准则》。
暗杀篇第一条:
“现在你已经找到了暗杀对象,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在开始任务之前,你要检查好你的装备,调整好你的心态,观察好周围的环境......”
白雨林抬头环顾四周,这个点来酒馆喝酒的人不多,时不时的传来风铃的声响,姑娘的歌声消失,跟着消失的还有他们两个人。
白雨林慌乱起身,他看到了两人走出了酒馆。
外面下着小雨,白雨林没带伞,他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像个孤独的旅客。
前面的两人也没带伞,穿过店铺的屋檐,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白雨林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杀手准则》上说了,对方是两个人的时候,贸然动手是不明智的选择。
“带我走吧,不管去哪里。”
姑娘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样子,而王立权有三十岁了。
王立权没有去看她,抱紧了素描本,“我有妻子,还有一个孩子。”
“她们已经死了。”姑娘的语气冷漠,仿佛在诉说一件不能再普通的事实。
“她们没有死。”王立权忽然笑了,“她们一直活着。”
“王立权,我陪了你七年。”姑娘一把拽住王立权,“从你刚从学校毕业到现在,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是我陪你喝的酒,你的画展是我给你办的,你的画是我买的,你妻子怀孕难产的时候是我帮你借的钱,孩子生下来的尿不湿奶粉都是我买的。”
“你的理想,你的自尊,都是我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你懂吗......”
“呵。”王立权冷笑,“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我求你的吗?我他妈的求过你吗!”
是啊,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自导自演,一个人的心甘情愿。
两人的情绪越发的激动,白雨林眼看情绪就要失控,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哎,两位有话好好说,别激动,更别急眼啊。”白雨林当起了和事佬,“俗话说相遇就是缘,这么着吧,我做东,大家去喝一个,把话都说开了,心中的结都解开,再不行打个死结也成。”
“???”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白雨林。
白雨林拉着两人进了一家咖啡厅。
三人入座,白雨林双手交叉,手肘顶着桌子,开口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审问嫌疑犯呢?你礼貌吗?
姑娘拿着勺子不断的搅拌咖啡。
王立权低着头没有说话。
姑娘给王立权加了两颗方糖。
王立权依旧没有说话。
“王立权,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要我命都行。”姑娘咬着嘴唇说道。
白雨林连忙阻止道:“别别别,别一上来就玩生死局啊。”
王立权语气沉重:“我很爱我的妻子。”
“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姑娘的目光望向了窗外,不忍去直视,眼角已经挂满了泪水。
“她要是还活着,我绝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是她不在了,我想要好好照顾你,你明白吗?”
王立权摇摇头,“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
白雨林忍不住插了一句,“那她究竟死没死,还是说没有死透?”
两人沉默。
姑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身患绝症,走的时候带上了她的孩子,火化手续是我办的。”
“你不懂!”王立权一拍桌子,姑娘冷静的看着他,白雨林却吓了一跳。
“我再说一遍,她不会死的。”
姑娘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王立权,说道:“那只是一个骗局,一个骗局!我只是怕你想不开说出来骗你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够永生,就算是在画里也不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我已经感受到了,她在画里对我笑,她告诉我很快就能与我相见了。”王立权拼命的摇头说道,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王立权夺门而出,拼命的奔跑。
姑娘起身追了出去。
白雨林愣了两秒,起身,奔跑。
今晚都是喜欢在雨中奔跑的人,只要你跑得够快,雨滴就落不到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