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出狱后,妻子早已有了新家,儿子也上初中了,他不想打破孩子的平静生活,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省城是待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之际,他想起了林梦娜,她说她老公是当老板的,就上B县城找她来了,也许她会出手相助,为今之计只有先找落脚点让自己生存下来。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冯远变了个人似的,不幸的遭遇引起林梦娜的同情,她问:“你今后怎么办?”
“先找个工作安顿下来再说。”
两人正说话间,梁伟华下班回到家,他看见家里来了陌生人,就问林梦娜:“哟,家里来客人啦。”
“嗯,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叫冯远,他今天过来看看我。”林梦娜拉着梁伟华的手介绍着;“这是我老公,叫梁伟华。”
冯远赶紧站起来说:“梁先生好。”
“欢迎,欢迎,请坐。”梁伟华握着他的手,热情地说。
“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晚饭。”林梦娜边说边起身去厨房,到饭点了,不留下冯远吃饭说不过去,反而会招老公说她不近人情,幸亏她先前准备了几样菜蔬,加几个菜就行。
梁伟华与冯远天南海北地聊起来,冯远仔细打量,这位梁先生看起来年纪不小,与林梦娜显然是老夫少妻,他觉得他谈吐不凡,儒雅有度,难怪林梦娜会嫁给他,两人慢慢熟悉起来。梁伟华问:“冯先生,来小县城是观光旅游呢还是……”
“惭愧,不瞒梁先生,我是来找工作的。”
梁伟华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地说:“冯先生开玩笑吧。”一个年富力强的大学生,来小县城找工作,听起来有点滑稽。
“确实如此。”冯远认真地说。
林梦娜从厨房里出来,听见笑声,就问:“笑什么呢?如此开心。好了,开饭吧。”大家上桌就餐。
梁伟华问:“冯先生,喝什么酒?”
“酒吗?免了吧。”
“那不行,无酒不成席吧,要不,喝点葡萄酒。”
“好吧,就葡萄酒。”客随主便,冯远连连说好,他以前亦喜欢喝点小酒,自从入狱后,他再也没有喝过酒了。
“爸爸,我也要喝酒。”洋洋见大人们喝酒,好奇心大发。
“小孩子不能喝酒。”林梦娜阻止他。
“没事,让他尝点,男子汉怎能不喝酒呢?儿子,是吗?”梁伟华边给洋洋倒酒边问。
洋洋点头,梁伟华哈哈大笑地说:“真不愧是老子的儿子。”
林梦娜嗔怪地说:“看你宠的。洋洋,多吃菜。”她边说边挟菜给儿子。
冯远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想起自己的遭遇,精神沮丧。
“来,冯先生,我们干一杯。”
“爸爸,我也要干杯。”洋洋举起杯喊道。
“好、好、好,我们一起干杯。”
重新满上酒,梁伟华说:“冯先生,你刚才说要找工作,不知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想起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敢挑什么工作呢?冯远说:“能混口饭吃的工作都行。”
既然是妻子的同学,理应出手扶一把,梁伟华不假思索地说:“你不妨先到我公司试试。”
此言一出,林梦娜赶紧阻止地说:“你说什么?人家怎会到咱们小公司屈就呢?”
目前的状况能找到一个落脚点已相当不错了,还容得他挑剔,冯远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说:“多谢梁先生,那什么时候来上班呢?”
“明天吧,公司统计岗位的女职工请产假了,你如愿意先干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行安排,公司安排食宿。”看在妻子同学的面子上,他必须尽快安排。
“行,谢谢梁先生。我借花敬佛,敬你一杯。”冯远感激不尽,他急于找到工作,解决生存困难,明天就能上班,他自然大喜过望。
饭毕,冯远告辞回酒店。
对梁伟华不听劝阻,执意安排冯远去公司上班的事,林梦娜感觉非常不满,她责怪说:“你这么快安排他到公司上班,你干吗呢?”
对林梦娜的责问,梁伟华非常不解,他质问道:“他不是你同学吗?人家大老远过来找你帮忙,难道不理他?一者安排他到公司工作是给你面子,二者公司刚好缺人,招个职工进来非常正常,难道我做错了?”
“你了解他的底细吗?他是坐过牢的人。”林梦娜气恼地说。
“坐过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梁伟华感觉到自己办事确实有点草率。
林梦娜把冯远坐牢的事叙述了一遍,梁伟华听后舒了一口气说:“这有什么?他虽说是犯罪,但责任不全在于他,他是法定代表人,自然得负责相应的刑事责任。我们应该同情他,他所犯的错已经受到惩罚,人在江湖走,那能一帆风顺呢?”
梁伟华都如此说了,林梦娜不好过分反对,否则太不近人情了,反而容易引人怀疑。她只好说:“你看着办吧。”
第二天,冯远如约到公司上班,公司的规模让他大吃一惊,林梦娜不是说她的老公是一卖建材的老板吗?现在怎么办起鞋厂来了呢?是转型了?这五、六年工夫就发展成如此规模,也太不可思议了。但在当今社会,一切奇迹皆有可能。
冯远与会计夏姐、出纳小汪同一个办公室,他也算是财务室人员,具体工作是统计,间或做些杂务工作。一个月时间相处下来,三人渐渐熟悉起来。夏姐是梁总从南边带过来的,四十出头,性格沉闷,不善言谈,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冯远对她敬而远之,他不知道干财务的人,干的时间长了就变成这个样的,她老公是公司技术部的一名技术人员。小汪是本地人,二十五、六年纪,为人热心肠,心直口快,容易相处,她的男朋友也是公司的员工,是生产车间的一个小头目,来过财务室几次。冯远问小汪:“小汪,梁总以前是卖建材的老板吗?”
“不会吧,他的公司是沿海地区搬迁过来的,公司一成立,我就在这里上班了,没有看见他还卖过什么建材的?夏姐,你听说吗?”
夏姐头也不抬地说:“瞎说,梁总从来没有卖过建材什么的。”
这就奇怪了,当年林梦娜在省城与他相会时,她亲口对他说她的老公是卖建材的,她隐瞒什么?难道怕他向她借钱?冯远百思不得其解。
公司里有上千名员工,有二个大食堂,员工可以住四人一间的集体宿舍,公司办公大楼与厂房都是新建的,工作环境也不错,但员工薪水普遍不高,冯远搞统计的,核算公司的工资总额和员工的平均工资是他的统计内容之一。冯远作为公司管理人员是拿固定工资的,扣去日常费用,一个月积蓄不到千把元,他是挣过大钱的人,要是在以前,这点钱还不够他一天的费用,可好歹有了个落脚点,他安定下来,决定干一段时间后再说。
把冯远安排进公司工作,对林梦娜来说尤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她决定将这颗定时炸弹挖掉,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她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当面让他走路已不可能,只好背后下黑手,让他知难而退,然后自行离开,对,就这么干。她把姐姐叫出公司,对她说:“姐姐,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
“小妹啥事呢?”林梦慧问,林家人喜欢做梦,两个女儿名字中都带有“梦”字。
“公司新来了一个叫冯远的员工,你知道吗?”林梦娜问。
“嗯,碰到过,是财务室的。”
“你要将他坐过牢的事,在全公司传播,记住,要悄悄地进行,千万别说我让你干的,明白吗?”林梦娜情色严肃地说。
“妈呀,他还坐过牢,他是罪犯吗?”林梦慧大喊着。
“你鬼叫什么?所以为了公司的安全,必须赶走他。”
“何必整得如此麻烦呢?你叫妹夫辞掉他不就行了吗?”
“你知道什么?叫你这样做你就做好啦,记住,此事必须由你一人悄悄进行,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的老公。”林梦娜皱着眉头说。
林梦慧与老公能在公司上班拿工资,都拜这个妹妹所赐,她不敢忤逆妹妹的意思。
不出一个星期时间,冯远坐牢的事在公司被传得沸沸扬扬,在小县城人的眼中,坐过牢的都是一些十恶不赦之人,人人开始疏远他,连室友都躲他如蛇蝎,冯远在公司成了孤家寡人,他连连感叹:“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架凤凰不如鸡。”好在梁伟华早已知道他坐牢的原由,没有因此辞退他。冯远一时无去处,只好忍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