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叫贝小歪,是《丽歪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家中有一个貌美贤惠的妻子、和聪明可爱的儿子。也算的上是事业、爱情、家庭,三丰收。可俺在追求事业和爱情的道路上,走得并不顺畅。可谓是一路坎坷、出尽洋相。
话,还要从改革开放初期说起。那时候,俺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因为日子过得紧巴、模样长得又那啥。说话口语重、一句话里仨“那啥”。有时候,还有些言不达意。所以,在村里没有多大分量。爹娘死的早,撇下俺和妹妹相依为命。妹妹打工去了,俺在家里闲得无聊,就学会了擦皮鞋。每日早起晚归,到集市上摆摊。虽说辛苦了点儿,却也满心欢喜、不觉得比谁矮多少。
记得那一天,俺从县城赶集回来。骑着一辆破旧的脚踏三轮车、车上放着擦皮鞋用的工具箱,和几颗大葱、一捆菠菜。那天风很大,刮起来的尘土,不停地往俺脸上扑。俺不得不眯起眼睛、用力蹬车往家走。汗水从蓬乱的头发里渗出来,和着脸上的尘土,冲出一道道的汗渍小沟儿。俺顾不得擦汗,着急忙慌往家赶。因为妹妹下班后,还要吃俺做的饭。
没想到,妹妹歪妮子今天下班早,从背后追上了俺。她二十五岁了,人如其名。不但身体长得肥胖结实,个性更是豁达憨实的可爱。她满头大汗地骑着自行车,老远就高兴地冲俺叫:“哥!”
听到妹妹叫俺,俺兴奋地回头问:“妮儿啊。今天那个啥、咋就回来的这么早?”
自行车比三轮车走得快,妹妹很快就追上了俺,和俺肩并肩地往家赶。并眉开眼笑地告诉俺:“哥。今天礼拜六,厂里大扫除。一完事儿,俺就急着回家了,没贪玩儿!”
听了妹妹的话,俺感到很意外、却也很欣慰。就惊喜地问妹妹:“妮儿呀。那啥你以前下班后,可都是先在外面玩够了,再回家那个啥。今天是咋的了?太阳那啥、咋还从西边出来了!”
可妹妹那幸福的笑容里,却带有几分羞涩,好像有啥小秘密,不愿跟俺说。只是冲俺撒娇地笑了笑:“嘿、嘿嘿。”
妹妹平日里撒娇惯了,俺也就没往心里去。还歉意地对她说:“妮儿呀,哥今天那个啥,活太多、回家晚了。没能先给你做好饭,你一定饿的那啥了吧?”
歪妮子却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说:“哥。没事儿!”
妹妹今天也不知是咋地啦,倒知道心疼起俺这个当哥的来了:“哥。看你急的这身汗!”
俺不以为然地告诉她:“那啥没、也没那啥。哥早就习惯了!”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和汗,使劲儿往旁甩了甩。继续蹬车往家走。
歪妮子却笑嘻嘻,出乎意料地对俺说:“哥。俺今天想回家做饭给哥吃。哥,你走慢些、边走边歇。”
俺几乎惊呆了,高兴地不得了。也没多想、就连忙点了一下头:“行。”可猛地一愣神,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急忙问:“妮儿呀。今天的太阳,还真的是从西边那啥了?”妹妹脸红一笑撒娇说:“哥。俺就不告诉你!”
妹妹越是这样,俺就越是觉得好奇。忍不住地问:“妮儿呀。到底是为那啥呀?”妹妹忸怩地抱怨说:“哥。干啥呢?人家一青春靓女,被你问的多不好意思?哥。别问了!”那表情,还真是害羞的不得了。
被妹妹这么一说,俺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连忙向妹妹笑着点头道歉说:“都怪哥太那啥啦。好,哥不问了、哥不问了!”
这下,歪妮子高兴了。对俺说:“哥,你慢些走、边走边歇。俺先走一步,回家做饭了。”说完,兴冲冲两腿用力、飞快地骑车走了。
俺松了一口气,也就逐渐地放慢了速度,一边擦汗、一边慢慢蹬车往家走。没想到,一辆破旧的《红旗》牌小轿车,响着“隆隆”的噪音、拖着一路的油烟,越过了俺的三轮车,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前门上的玻璃被摇下来,风流倜傥的何志武,将脑袋探出车窗外。大声冲俺问:“歪哥。俺的皮鞋,擦好没有哇?”
油烟呛得俺喘不过气来。俺只好一边蹬车、一边躲着油烟回答说:“那啥好、好了。”屏住呼吸、猛蹬几下来到轿车边。刹住三轮车,扭过身去,打开车上的工具箱。从里拿出一双擦好的皮鞋,冲何志武递了过去:“那啥,给。”
何志武从车窗伸出一只手,将皮鞋接了过去。仔细地审量了一番,点头称赞说:“行。手艺真不错!”接着,又递出一张面额五元的人民币。
俺接过钱,又扭过身去。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只蓝布做的钱袋子,将五元钱放了进去。又从钱袋中找出三元钱,回过身来对何志武说:“找你钱。”何志武却大手一摆说了声:“下次吧。”
俺不由地愣了下,犹豫地:“那啥……?也行。”又将钱装回钱袋里。回头刚要道声:“谢……”就听“轰隆”一声响,轿车开动了。一股浓烟,从车屁股下喷了出来,一下子就将俺给罩住了。俺急忙用钱袋捂住嘴和鼻、闭上眼睛。一直听到“隆隆”的声音开远了,才敢睁开眼。差一点儿没被憋死!刚要拿开钱袋喘口气,猛听到身后一声叫:“志武,等等俺。何志武,你等等俺!”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胡美丽。那声音甜的、听上去就像是一股清甜的甘泉,突然涌进了俺那快要着火的心田里。俺想看、又不好意思地看,不看、心里又像是猫爪似地直痒痒。只好用钱袋子遮下脸,偷偷摸摸地看了眼。随着一阵坤式轻便摩托车的声响,只见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影,彩云般地从俺身边飘了过去。撒下了一路的玫瑰花型香气,将俺熏得昏昏沉沉、好像一下子坠入了云雾缥缈的仙境般。
一阵刹车声过后,就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声。胡美丽的声音“志武。晚饭后,俺还在老地方等你。”接着,又听到何志武的回答声“行。不见不散!”
一股说不出来滋味,塞满了俺的心。你说、啥好事儿咋都叫他摊上?真是叫人羡慕地不得了、又是嫉妒、又是恨!说起这个何志武,村里人对他褒贬不一。他顺应潮流,首先办起了《志武厨房设备厂》。挣了几个钱儿,就嘚瑟地不得了。买了那辆九手的《红旗》牌报废车。更可恶的是,依仗着长了一副帅模样儿,到处招惹小女孩儿。就连俺心中的女神胡美丽,也是对他百依百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他又言语得体、喜欢在穷人面前显阔绰。就说刚才吧,俺擦一双皮鞋收费两块钱、他却塞给俺五块。怕俺不要,还推三阻四地说了句“下次吧”。说不定下次呀,扔下十块就走了。真是叫人爱也爱不起来、恨又恨不下去。那股子牛气哄哄的劲儿上来,比俺这个自命村中的大才子,还那啥!
俺心里正在琢磨事儿,忽然一股子恶臭气扑鼻而来。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礼貌的问候:“歪哥。赶集回来了?”俺回头一看,原来是二憨子。一身肮脏的衣服、还穿了一双脏乎乎大水鞋。骑辆破旧的自行车,紧蹬慢赶追上了俺。那股子的恶臭味儿,熏的俺直恶心。出于礼貌,还得装作跟没事儿人一样。俺问他:“二憨子。干啥活儿呢?浑身臭的直那啥!”
二憨子难为情地笑了笑,告诉俺:“在水胶厂里泡了一天的皮,哪能不脏不臭?不过……”又笑嘻嘻地对俺说:“就咱这身力气,只要挣钱多、脏点累点算个啥?”
俺就喜欢憨子身上这股子的憨实的劲儿,不怕苦、不怕累,对谁都说心里话。正因为这样,也就很容易上那些有心人的当、让人家当成了二傻子。一想到这里,俺就不得不嘱咐他:“憨子啊。俺今天可要好好跟你那个啥。”
二憨子痛快地点了一下头:“歪哥,咱兄弟俩还客套个啥?有啥话,就直说!”你看看,俺叫他哥村长叔、他却跟俺论兄弟。差着辈份,这叫咋回事儿!可他这人执拗的很,认准了的事情,谁说也不听。还破天荒地对俺说;他哥论他哥的、他论他的。一个辈份记住了、一辈子都不会变。唉!他既然愿意这么说,俺还能跟他计较个啥?反正俺是晚辈不吃亏,他愿叫那啥、就那啥。一想到这里,痛快人之间、也就不用再绕弯子了。俺就直接问他:“听说你相中了人家钱多多?”
二憨子虽然忌讳地愣了下,但还是直截了当地冲俺点了一下头。俺劝他:“你哥虽然是村里出了名的‘大白话’,可毕竟是咱们的一村之长。她爹钱广钱大叔,不仅是地主、还是出了名的鬼财迷、小算计。你就不怕被他忽悠加算计了?”
二憨子却大大咧咧地回答说:“没事儿。多多是多多、她爹是她爹。再说了,都啥年代啦,还搞成分论?”俺又劝他:“钱多多和胡美丽,可是咱们村中并列的两朵富贵牡丹花儿。就咱哥儿俩这副那啥样儿,人家能看上咱?”
二憨子却信心满满地回答说:“歪哥,怕啥?咱诚实待人、凭力气挣钱,不比誰差!哥、用不着那么自卑,咱谁都不怕!”
面对二憨这股子的憨实劲儿,俺心里很着急。其实、人家钱多多早就有了心上人,憨子他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可这话又不能直接告诉他,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只好拐了一个弯儿,还是得从多多她爹钱大叔身上说起。于是,俺就又劝他:“憨子呀,俺可听说了。钱多多她爹,正在到处筹措本钱做生意。你心里可得有个数,千万不能让他给忽悠的那啥了!”
让俺没想到的是,一听这话、憨子反应很激烈。先是一愣神,后又郑重地悄悄告诉俺。说这事儿他知道,心里有数,不用俺操心。还说让俺把这话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他哥哥和嫂子知道。否则,以后朋友就没得做了!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俺还能再说那啥?只好耷拉下脑袋,使劲儿蹬车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