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哥打了强子和耗子,这事吕亭云真的不知道。
三叔道:“亲兄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平时吵吵闹闹很正常,关键时刻才明白份量。”
吕亭云连忙道:“我没生大哥气呢。”
三婶端杯茶过来靠近吕亭云道:“可不能逼他要钱,他造孽的很,天天没日没夜的干活还不够一家四口人吃的。县里不比乡里,开支大的很。你大哥经常半夜三更赶回家看父母,他们老了,不就是希望经常看见儿孙。”
吕亭云道:“我要他还什么钱,我是听我嫂子讲话太气人。”
三婶道:“你和她一个山里女人一般见识干嘛!你大哥要是能赚钱,她还不得服服帖帖的。”
三婶一直以坪里人自居,所以对大嫂的出身就带着天然的鄙视。
吕亭云陪着她聊到天见黑便告辞而去。
走到二叔家,二婶正在教训两丫头,两丫头压根不怕她阿婆,所以二婶说一句她俩顶两句,气得二婶对吕亭云道:“你看看怎么得了,亭水累到口里都是土,这三个兔崽子,一个个考鸭蛋回来,我还说不得。”
二叔二婶都不识字,所以他们一直希望儿孙能读几个字,谁知堂弟当年一沾书就眯眼睡觉,现在三个小孩也一塌糊涂。
二婶道:“穷有根,富有种,老鼠生仔会打洞,他们读书蠢根子就出在老背时身上。”
二叔骂道:“你它娘的赖我头上干嘛!”
二婶提高声量道:“当年你要不是逃学做羊车犁地,老家伙能让你放羊。”
二叔气急败坏骂道:“我哪有逃学,老头听号召下乡辞了株洲冶炼厂工作跑回来,没了工资就让我莫读书了。”
远远的夜色中有公鸭子哭啼声,二婶连忙起身冲着远处喊道:“子辉你哭什么丧,七月蜂八月蛇,黑灯瞎火让蛇咬死你个蠢货。”
那公鸭子哭声本来抽抽搭搭,听见二婶呵骂立马变成破啰一样吼叫。
吕亭云和二叔连忙跑出去看,两人还以为他真的被蛇咬了。
二叔拉回哭哭啼啼的吕子辉问道:“你好好的哭什么?”
堂侄哽咽着道:“子俊有个能打电话玩游戏的手表,他不给我玩,我也要那个手表,我就要。”
二婶骂道:“你考了几分还好意思要手表,你羞不羞。”
子辉哭着喊道:“有那个手表我就考好了,有那高科技谁不能拿一百分。”
二叔哭笑不得道:“子杰没有手表怎么也考一百分呢!”
子辉哭丧着脸道:“他体质不同。”
吕亭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二婶好奇的问道:“亭云,你那手表要多少钱?真的能搞学习。”
吕亭云道:“七八千,莫听他瞎闹,你们要给他买了手表八分都考不到。”
子辉不服气的道:“怎么可能,我上次是听了我同桌鬼话掷色子撞了鬼,我按色子填的ABCD全反了边,下次我胡乱填选择题也不止八分。”
吕亭云冲他竖起大拇指道:“你真的是人才。”
二婶气急败坏骂道:“你个背时鬼,就是把你爸爸卖了也买不起,你爸爸有几根排骨卖,为了你们仨他累的吐血。”
吕子辉哭闹一阵,又不甘心的拉起两个妹妹向子杰家跑去。
二婶泡了杯山茶道:“你刚才样子好造孽,莫看你三叔三婶嘴巴说的好,其实心里向着你哥家。你哥嫂就不是个人,你阿娘对小云只有嘴巴,得实惠是你大嫂,你是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你阿娘家有,那是一车一车往县城拖。还有你阿嗲一年累死累活挣的钱,十之八九被你哥哄了去,也是你小云看的开,要是亭水那口子,早闹翻了。”
吕亭云含糊应承着。
二婶道:“和小云真的离了,怎么好好的就离了,她不像作风不正的人啊!”
吕亭云尴尬的道:“我的原因,和她没关系。”
二婶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你从小就花,你以前那个颜妹子,上次我去县城住院看见她,她还认得我,一口一个二婶子叫的那个亲,她还向我打听你。”
“谁?”
“就是你以前弄大人家肚子那个颜妹子…”
吕亭云一阵愕然,真的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吕亭云转个话题道:“二叔,我爸爸那匹马给你要不要?”
二叔摇摇头道:“我要他什么马,我买谁的也不要他的,好说不好听的,以后我难听他气话。”
他们两兄弟关系很僵,吕亭云暗自摇头道:“二叔,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随便给几个钱就行。”
二婶道:“你真的决定接他们出去,莫过不了几天你阿嗲又回来讨要。”
吕亭云道:“决定了,我天天得上班,子俊读书回来连饭都没地方吃。我阿娘一个人肯定不行,她那个身体,又不识字,阿嗲不去,她都找不到家。”
二婶道:“也是的,只是扶养两个老人,你可想好了,你大嫂摆明了以后不管了。”
吕亭云道:“不要他们管,父母苦了这么多年。”
二婶道:“家里三兄弟,你是最有孝心的,只是你以后再婚只怕找不到马小云这么孝顺的人了,到时,他们还不是一样受委屈。”
吕亭云道:“子俊都有我这么高了,我还结什么婚。”
二叔道:“那怎么成,你今年才35,你阿娘前几天还叫人打听胡小英口风,”
“哪个胡小英?”
二婶急着道:“胡家村胡大师小孙女,你应该认识。”
胡大师小孙女,吕亭云好像有一点印象,只是那孩子比自己小十来岁,前几年听说考上湘南农大,他们倒是敢想啊!
二婶道:“可惜胡大师那身看风水本事,他一死,四个儿子没个衣钵传人,小儿子勉勉强强接了衣钵,前几年夏天抓五步蛇被咬了手,他也是个狠人,蛇咬他他竟然活生生把五步蛇咬死了。”
吕亭云还不知道有这一出,吕亭云好奇的问:“然后呢?”
二婶叹口气道:“然后疯了,整天疯疯癫癫神故隆咚,他两个丫头,大丫头打工跟人好上嫁外省去了,小丫头就是胡小英,她老子疯了后,她这几年边照顾疯老子边养猪养羊。”
二叔道:“人家正牌大学生,长的又如花似玉,比亭云还小十来岁,大嫂也是异想天开。”
二婶生气的道:“哪里大十来岁,大嫂说只大九岁,”
吕亭云一阵尴尬,便站起来掏出三千块钱道:“三叔,我给你点工钱,你帮我把田里那片杉树林杂草枝叶砍一下。”
二婶立马摆手道:“我们要你什么钱,等你二叔有空我安排他去,就两三天的活。”
吕亭云道:“也不能白让二叔帮忙,二叔年纪也不小了。”
二婶道:“今年五十九,和你都属猴,比你大整整二十四岁。你放心,二婶会经常看着树林,二婶知道那是马小云当年大着肚子冒雨和你栽的,现在人走了,树给子俊留个念想。”
吕亭云丢了钱抬腿就走,他真的怕当场流泪。
回到家,阿娘正坐在堂屋门口看着路口。
吕亭云低声喊了声“阿娘”,阿娘道:“你去你二婶家了,你莫听她煽风点火,她就是个搅屎棍,从进门就喜欢嚼舌头,家里很多矛盾就是她挑起的。”
吕亭云拉起阿娘手道:“我又不是个孩子,我分得清是非。”
阿娘站起来道:“你知道就好,你跟我去拜一下山神菩萨,小英她阿嗲几个月前跑到我家说你今年有死劫。”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算出自己今年有死劫了。
跟着阿娘到了西头二楼一间密封的房里,阿娘点亮一盏橘红色的油灯,然后冲一根圆木头跪了下来。
圆木头上披了红绸,拳头大小,一尺来高,木头上简单雕了两个突兀的眼睛和一张凹陷的嘴巴。
吕亭云看着那双突兀的眼睛,那眼睛似乎也在看他,那是一种虚无的飘渺,带着肃穆的神秘。
突然,那张凹陷的嘴越张越大,越来越大,吕亭云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后,吕亭云人事不知的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