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前……
从西南小城开往成都的夜班火车,全程四百六十公里,即便是快车也需要十个小的,但赵方想坐的是慢车,这躺K----火车通常半夜发车,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到成都西站。
与第一次一个人上火车不同,赵方想已经熟悉站内的车道、火车车厢的排列序号,上车的程序,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对于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他变得沉静下来,学会了用脑袋去思考问题。他背着包,提着两个袋子,在候车室里坐下。
周围不少赶车上学的学生,穿着不算光纤而光纤的衣服,至少相对于那些提着半袋子土豆,衣服上沾着黄泥的老妈子来说,这些父母疼爱的孩子穿着上自然要好上一些,可要论贵,那就完全算不上,那身行头,从头到脚也就一百来块钱。
火车依旧很拥挤,方想一直在打量着人群,准确而言是人群之中来往穿枒的妹子,他希望从里面看到故人的影子,但他终究还是失望了,可是换句话来说,即便是让他看到了,那又能如何?跟上次一样?当高中时代喜欢自己的女孩擦肩而过?看着她笑嫣逐开的脸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方想这时不由的将双手叉进头发里,深吸一口气,从后脑勺一直抓到脑门,脑海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他在想那个女孩,那个令他千肠百结的女孩。蜷缩在火车洗手间下面的女孩,那个红着脸在餐馆打工的女孩……
“我爱她吗?她玲珑的身躯,美妙的身段?”,赵方想若有所思,但却突然“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配得上吗?不负责任的渣男?他和她相识五年了,总共加起来的话也不到五句,可她依旧爱着他,爱,有时就是这样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让人变得成熟理智,不像刚开始时那样年轻火热,为了爱可以抛弃全世界。
赵方想现在就有所体悟,至少对于自己的现状已有所了解,自己是一个卑鄙的人,他爱着一个女人的同时,却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这是不是脚踏两只船?可问题的关键是他家里面还很穷,他有一个母亲,一个同样读大学的姐姐,还有一个继父,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一个婆婆。
这个家庭看上去是一个家庭,但经济上却是完全独立的,母亲住在生父留下的房子里,而继父则是七八公里外,两个家庭经济都很拮据,特别是靠种田,养羊,种果树,几本上都是母亲一个人完成,整个人被太阳晒下的老皮,让人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让人不由产生冋情。
可赵方想呢?很早的时候他就不想读了,母亲这样劳累每个月攒八百的生活费让他感到不安,他不心疼母亲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有梦想,至少不像工地上搬砖的,碌碌一生,终究所得无几,将希望与爱全部倾注到下一代人身上,可自己不是下一代么?自己读书不是为了改变命运么?那每一个人都要改变命运。
他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特别是看到身旁那个中年妇女提着沉重的袋子,他拿着票匆匆上了火车,火车上人更多了,开学季都是这样,整个走廊都挤满了人。还好,赵方想买了坐票,他至今仍然记得高中地理李老师对一个买了站票的高材生赞不绝口,称赞有嘉,只道是青年才俊,上的也是前十的大学,家中颇有资产,居然在火车上站了一夜。
赵方想心里有些不爽,那老师的,还好自己垃圾,终于“不负众望”考了个二本院校,还好自己不是那德才兼备之人,不必给人带来惊艳的目光,反倒招来的都是唾弃,还好自己是个窝囊废,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手里有座票!
他居然在这么拥挤的情况下为自己有一张座票而感到庆幸,他凭借自己强大的身躯轻松的挤到座位旁,可当他定睛一看时座位上已经有人了,正趴着睡觉,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赵方想本来打算给她叫醒的,但心一软觉得还是算了,自己一个大男生跟一个女孩计较什么,这上去这有十二个小时呢……
正当赵方想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背后座位上突然传来一声怒斥:“喂!那个人!说你呢!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眼瞎了?没看见那妇女拿不起那厢子,还不赶紧帮她?”。
赵方想一听,回头一看,果然一个妇女背上背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左手牵着一个,右脚趴着一个,座位上还坐着一个,这阵仗确实有些吓人,车上虽然很挤,但大家都很自觉的腾了个空间出来。此时妇女,一只比男人还粗的手臂正提着厢子,费力的将厢子提起来,试图将厢子放到上面。
赵方想看着妇女,脸色难看无比,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刚才斥他的是这个女的丈夫,他自己心安理得的坐在座位上却喝斥一个路人来帮他本应该做的事,这让他很不爽,也不怪方想会脸色难看。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都看着这边,喧哗声也戛然而止。方想怵了那么一刹,还是低下头去,把厢子举了起来。
刚一提便暗骂一声“奶奶的″,这厢子起码有一百三十斤重,提着就很费力,不过赵方想还是把厢子举过头顶,放了上去。这时列车员居然挤了过来,右手在赵方想的背上轻拍了几下,然后离开了。赵方想楞了一楞,不知列车员用意何为。
但妇女已经坐到位子上了,也没有说谢谢,赵方想觉得鼻子酸酸的,自己的位置让给一个女孩是自己心甘情愿,那个男人和气的跟自己讲自己也会帮他,可他不该骂自己,而且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口气。他越想越生气,感觉自己受欺负了。
不过周围拥挤的人群却不会给他生气的机会,很快他就被挤到另一边去了。
十二个小时。
说来漫长却也不那么长,许多站票的禁受不住索性坐在过道上,有的靠在座椅边沿上,疲备不堪中终于闭上了眼睛……
终于。
到成都站了。一下车就是人山人海,黑包车的在叫喊着:“走呗,西昌,PZH………”。
赵方想有幸坐过一次,开车的是个团体,要收费,司机行为不正,经常找小姐开房,一个司机喉上还有一道疤,看上去很年轻,同时也充满了沧桑。赵方想这老顽童果然和他们聊得开,一上去就像个孩子一样畅快无比,可是聊到后面就没意思了,甚至有些尴尬。自己一个大男人坐坐那车倒不打紧,要是换成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那就有些问题了。
不过赵方想此行的目的地车票已经买好,所以吃了点零食,又上车去了。
火车缓缓行驶,又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