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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一人的故事(二)

  父爱如歌,聆听得是心酸的累;父爱如伞,感受的是保护的暖;父爱一座山,给予得是无比的威严;父爱如光,照亮每个瞬间。

  ——《请用长大挽留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

  野圭崆仐的提议,引得大家交头接耳,讨论一下下一位受害者,谁都不愿意靠前站出来,他们明白,越拖后准备的机会越充分,胜算也就越大,因为这有可能涉及到生命攸关的事情,都想活着,不因其陨命,足可见,这帮老狐狸不是一般的鬼精,为了命不择手段。

  但总要有人站出来,背负所有东西,笃定之后,金花紫打个榜样给老爷们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和健子明一样,自告奋勇站出来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看着手里的簪子,她最有发言权,因为这里藏匿着父亲的一份遗言,遗言伟大,激励着后代,也影响了金花紫的往后余生,跟今天的情况十分迎合,遗言虽然明白的太晚,但在金花紫心里,已经深埋开花结果……

  隔阂源于生活,人真正长大,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又能够证明这个人长大了了呢?我相信,有些人从来不为这个问题烦恼。对他们而言,成长是不露痕迹、水到渠成的事情。

  对于金花紫而言,她给出的答案足够强大。

  那天在外面打拼的父亲,风尘仆仆地抱着行李箱回到了海上城的老弄堂,正要去上班的金花紫一开家门撞个正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看着眼前饱经风霜的父亲,一行热泪盈眶,笑着说道:“爸,回来了,怎么也不给家里传个信?”

  金父深邃的眼神里充满了父爱的味道,满欢心喜地看着已经成长的女儿,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体贴的温厚,纯良质朴,“哦,车站离家也近,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

  女儿知道父亲是个要强,倔强的老男人,心里多少带着情绪,她觉得父亲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放下自己的那股子劲儿,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免有些失望透顶,看着父亲的脸,难以抑制的悲伤,“你太阳穴到眼眶的边缘怎么有伤?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父亲也不以为然,安抚道:“别耍脾气,我这是干活累的,一没留神擦伤了,不碍事的。”说完,拿着行李箱回屋收拾去了。

  打金花紫记事开始,父亲的回家之路如此漫长,宛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一眼望不到边际。没有几个月的打拼是断然盼望不来父亲的归途。

  穷人奢望金钱,富人奢望平安,而金花紫则是奢望父亲的回家。

  金花紫放下上班的念头,回屋找到药瓶,叫来了父亲,把他安顿在家里的桌位上,开始为其擦拭伤口,边擦边哭,心里难受万分,说不尽道不完的心酸泪,“你说你,总叫我照顾好自己,一回来倒好,我比你还健康,图什么呀,挣得那几个臭铜钱还不够医药费的呢。”

  父亲一听这话,有点嘲讽自己,脸色瞬间变得凌厉,带着煞气看金花紫,“你瞎操什么心,我看什么病,我活的好好的。”

  金花紫见父亲情绪波动,只得好言难尽,“爸,你以后严加小心,多个心,做女儿的心疼,等你老了,落下一身病痛,还得苦了自己。”

  “什么老了?”父亲厉声呵斥,逼停金花紫的话,“我还能走,能跳,有大把的时光,我的事业现在蒸蒸日上,多少老板高薪聘请,没有我,他们不一定能行,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不是想让我放弃自己的事业,绝无可能。”

  此话一出,金花紫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挎包,起身告别父亲,“我上班去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晚上回来做顿团圆饭吧。”

  这顿饭是必须要吃的,通常父亲回来一次待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奔波忙碌,所以,能吃一顿少一顿。

  傍晚十分,忙碌了一天的金花紫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就看见在厨房里正辛勤劳作的父亲准备着丰盛的晚宴。早些年间,父亲是有名的厨子,后来因饭店经营不善,被迫改行。今晚这顿饭又勾起了父亲菜的回忆。

  父亲一看金花紫回来,蓬头垢面地走过来笑脸相迎,“累了吧,赶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了,今天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和排骨鸡。你别说,这个地方买点菜便宜又便利,今天咱俩喝一盅。”

  金花紫放下身上的包袱,跑过去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经意间发现父亲满身油烟味,心疼的她伸手拍了拍父亲的身体,却发现鬓角之处的头发早已花白,顿时一股浓浓的亲情踊跃心头,看着父亲,感到丝丝可怜之意,饱含歉意的说,“爸,要不然咱还是在家里老实待一段时间吧,外面又乱又辛苦,其实就在这边我也可以帮你联系一份合适的工作,干嘛跑那么远委屈自己,做女儿的我很担心。”

  “哪有那么简单。”父亲低头做菜,脸上无光,“你说找就找啊,工作的本身就是一场革命,没有不流血牺牲的,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女儿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

  “对,您说的对,如果我长大了就是为了和自己唯一的亲人分居两地,不能替你承受一份辛苦,那我长大的意义何在?”父亲的言论气的金花紫满脸排红,一直红到发根,两眼盯着父亲,同时双眼睛变暗了,突然闪烁了一下,又变得漆黑,接着姗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晚饭做好,两人吃的并不愉快,父亲的身体眼看一天比一天差,而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这不是笑话,这是事实,正因如此,突然觉得一切的发生都是命中注定,始终无法去接受和改变,顶天只会以愤怒的态度面对。

  第二天天还没亮,家里的门就响了,睡眼朦胧的金花紫被惊醒,父亲这是要离开了。

  于心不忍的金花紫穿着睡衣快步追了出来,这天冷风刺骨,直冻得人浑身难受,像刀割一样的生疼。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爸,一路顺风!”

  父亲回头看着女儿,会心一笑,“快回去吧,外面冷,外地的活年初收尾,干完了我就回来,等着我一起过年吃饭,外地的果蔬到季节了,我带回来点咱俩一起吃,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金花紫再也忍不住泪水,失声痛哭起来,都是女人是水做的,金花紫也不例外,经不起离别时分的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看着扭身就走了的父亲,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心底里那段善良,“你回来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接你,我有钱了。”

  父亲就这样走了。

  回到家里的金花紫惊奇的发现父亲临走时留下的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封信和女孩用的簪子。

  这个簪子很漂亮,一看就是当代的Gucci、LV的品质。

  打开信,金花紫认真的阅读了起来:

  原谅父亲的离别,我不是不爱你不爱这个家,古人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长大了,能懂事了,父亲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之所以这么拼,是有原因的,眼下,泱泱大国五千年文化,被侵略者蚕食,外有西方列强的野蛮侵略和掠夺,内有封建势力的残酷统治和镇压,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无数的同胞遇难,用红色的贵命强行保留了支离破碎的山河,让这片山河还能苟延残喘,支撑着为代代而活。父亲深知这些事情,必须从容沉勇的去加入这场拯救国难的洪流之中,因它在所难免,我去外面所作的就是建设国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破坏哪里就有我的存在,是必然亦也是必要,飞蛾扑火的那一刻,光芒万丈,前赴后继,将光芒传递下去。这是一场与死神共舞的危机感革命,何为革命?革命的伟大历程艰苦卓绝、可歌可泣。无数血肉之躯的革命英烈对事业的无限忠诚,勇于挑战、勇于尝试、勇于牺牲,铸就了光照千秋的革命伟业。如今天下动荡,父亲承担起前辈之重任,应当坚定理想信念,筑牢精神之基,厚植爱国情怀,抛头颅,洒热血,我以我血荐轩辕!你们还年轻,还有未来一片光明,而我们已经是半条命的‘土种子’,我们不站出来,保护你们,下一代就会遭受到无穷尽的屈辱。你可能不理解这些话的含义,没错,人只有活着才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也想活着,我也想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没有人愿意拿生命当赌注来要挟自己的人生,我也是如此,其实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伟大。在这样的乱世中,生命本就显现的很廉价,有今天没明天的,但我不能就此颓废,你要知道生命比想象中要顽强,生命这一场千锤百炼,是捶打内心的脆弱,纠正狭隘的难堪,活出生命的本地风光,从内心深处改善,友好信任,理解诚实,成就了生命的意志顽强,也练就了内心深处的慈悲与柔软。我们去拼,去努力,保留活下去的资本,且活且珍惜!

  看完这封信,金花紫内心深处自然流露出爱与恨交融的复杂情感,她不知道父亲的话是安慰还是借口,也许她理解不到精髓,又拿出父亲送的簪子带上,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给予自己最棒的礼物,她很喜欢,一直爱不释手留用至今。

  她本是个中无皂白之人,单纯的孩子,虽然正在经受着这些,可她依旧觉得生逢乱世,苟且偷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后来,她没有等来父亲陪自己过年,因为父亲在一次工作之中惹毛了一个外国商人,惨遭杀害。

  这一悲痛的噩耗传到了金花紫的耳畔,打那时起,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反社会,反人类,不注意自己,变成了一个舞女,跟一群上流社会的‘臭老公’交集,整日沉浸在被人保养的生活之中,无法自拔。

  就这样消沉了许久,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自己都讨厌的模样,但她已然无所谓了。

  在这期间,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每天中午拿出父亲遗留的信,背诵一遍,并把送给自己的簪子拿在手里当成父亲,说着悄悄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日本寇兵的彻底入侵,她才明白父亲的死和信中的含义,还有簪子的重要性。没错,父亲说的对,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怪自己懂事的太晚了,虽然当时长大,还不能真正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时至今日才发现,父亲不这么做,自己有可能也活的不会这么的平平安安,这一切都是罪孽深重!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什么,父亲靠信念入土为安,拯救黎明苍生,而自己却靠着肉体活着,爱不自重,仔细想来,真是一个可怜的笑话,但做都做了,又没有后悔药,未来还得走老路,不走只能等死。可惜了好父亲,明明给自己做了榜样,但自己却毁于一旦。

  金花紫失去了父亲,明白了一切,长大了,也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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