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吃大喝
死啦死啦钻出了被围攻的人群,阿译连衣袖都被某个辣妹子撕下来拿去收藏了。
死啦死啦拼命闻着,那模样实在像极了一条饿狗,而且他还猛力龛动着他的鼻子。
然后,那家伙的嘴里发出一声怪叫:“肉包子!”
完了个球的。
英雄的形象,全在这一声怪叫声中毁掉。
这句让人饥肠辘辘、垂涎欲滴的话,等于号令,他的号令导致统一行动,在鲜花的包围中分开人流,冲向那个气味的来处。
那家包子铺实在普通不过,小门脸,一口铁锅,几个蒸屉,是个小本买卖。
卖包子的还在跳着脚看点儿热闹,但见人流突然中分,十几个叫花子一样的人向包子铺发起了进攻。
死啦死啦怪叫一声,便遁入了包子铺里不再露头。
于是一伙人成功地占领了那屉包子,那蒸屉大得像桌面,一天能卖出两屉就算是不错了。
他们得手的是最后一屉。
蛇屁股一伸手,把屉盖掀飞了。
鬼知道是谁第一个伸手的,反正孟烦了伸出了手,在屉里抓到的是丧门星抓着两只包子的手,并且差点儿把他的手当做包子咬了。
张阳忍耐住肚中的饥饿,保持着一惯坚守的纪律,向包子铺的老板解释:“他们会结账的,张迷龙有钱。”
他们的嘴里嚼着,手里抓着,眼睛里瞪着,拼命的吞咽。
四下里鸦雀无声,擂鼓的也早已停了,整个禅达人都在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英雄抢劫一个包子铺。
但是,没有人上去阻止,吃就吃吧,谁管他呢。
孟烦了被噎得直翻白眼,第一个包子已被他干掉,第二个吃得还剩一半,第三个已被咬了两口。
这时,有人拉了他的裤角,低头看去,是一个小孩子端着一碗绿豆汤。
迷龙也被人拉了,一个老太婆佝偻着身体,他能看清那双老得变了形的手上端着一个碟子,里边有一整只煮熟的大猪肘子。
张阳闻着清香,香味的主人是一个待闺的女孩,她的碗里是整小碗的松子,剥了壳的,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毫无疑问,这是她自个儿拿嘴磕开的。
对了,他们现在是英雄,英雄根本不需要抢劫。
明白过来身份后,都不好意思去接塞过来的食物,也不好意思把手上的包子再放回去。
死啦死啦的那张老脸算是厚到了极致,他被人称呼了一声“壮士”,这年头还持这种称呼的是一位白发模样的老头,他手上拿的是一个大碗。
死啦死啦开始干笑:“醉卧沙场君莫笑,弟兄们这一路受够了美国的罐头、英国的饼干,一路想的可就是咱们禅达的大肉馅包子!”
此话亏他说得出口,一群人瞪着他,眼光中带着浓浓的鄙视。
死啦死啦厚着脸皮说:“吃吧吃吧,把手上的包子都吃了,以解弟兄们的思乡之苦。”
他们借坡下驴,否则所有人都要没法下台。
他们连忙往嘴里生填,迷龙边翻着白眼边冲他很想要的大肘子干瞪眼,但最终没有伸手,他们忽然觉得很要脸了。
那老头猛一伸手,大拇指直接伸到了死啦死啦的鼻尖底下:“壮哉!见你们去,见你们回,去时铺云遮月,回时干戈寥落,老朽做了一生的蠹虫,今日才懂得马革裹尸说的是大悲凉,却不是豪情。――来!”
他把大碗一抬,旁边的小青年捧起坛子,倒酒就如倒水一样。
那是一个像锅一样的大碗,盛酒的话怎么也得有个三四斤。
老头儿现在拿碗都有些吃力:“沙场事,昨日事,今天你就来个醉卧家乡吧,禅达人,君子人,不会笑你。”
一群人目瞪口呆,这回不是噎的而是吓的,等着看死啦死啦喝醉酒出洋相的大有人在,可是这三四斤酒真要喝下去了,不出人命才怪。
而死啦死啦笑嘻嘻地端过碗,让大家见识了他在战场之外的无耻。
他说:“谢老爷子的美意!上敬战死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这个,敬给人世间的良心!”
周围的人看着他天上泼一半,地下浇一半,中间再把剩的碗底挥霍一半,最后剩了还不到一口的米酒,然后拿了个豪气的架子一饮而尽,最后还亮了个点滴未剩的空碗给人看。
老耆宿愣了会儿,只好说道:“壮士——壮哉!海量!”
大号鸟铳对着天空,轰隆的一下子。
鸟枪里装的是土火药,打出去的是圆溜溜的铁珠,一次只能一发。
不过,不知何时,鸟枪已经到了迷龙的手里。
迷龙嘴里开始嚷嚷:“我老婆呢?!”
所有人瞪着痴情的迷龙,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看见,他得知结果,伤心得像喝醉了酒一样。
一群人被堵在包子铺左近,前进不了一步,那无所谓,反正也不知道去哪儿。
最后,干脆享受起来,准备把禅达人送来的吃光造光,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下顿饱饭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迷龙吃饱了,继续冲着人群嚷嚷:“瞅见我老婆孩子没?”
郝兽医说:“不是过江了吗?”
蛇屁股补充:“叫人拐跑啦,是个死胖子!这年头吃那么胖的,不像是什么好人!”
阿译说:“是个撤退的炮兵。”
迷龙问了一圈,最后看着死啦死啦:“那个谁谁,你站着别走,你要赔我的老婆儿子!”
迷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阵胡嚷嚷,也只能让死啦死啦停下了步子,他看了迷龙一眼,留下了一个白痴一样的眼神走开。
现在,一群人想吃就给吃,想喝就给喝。
坐在地上,每个人的跟前,都放了来自好几家的碗碟,所盛放的内容若在以前那根本就是奢求。
左一口猪肉右一口石榴,而一帮禅达人嘻嘻哈哈,吸着水烟筒嚼着槟榔看着他们吃。
迷龙委委屈屈地往鸟铳里装第二筒火药,一边嘟囔:“我的老婆,我的儿子,你们在哪里呀?”
他看见了死啦死啦的背影,把那杆打空了的鸟枪提在手上,摆明是要算账的意思。
迷龙看着拦在前面的张阳:“你别吭声,我整死那个王八蛋。”
张阳制止他:“迷龙!”
孟烦了也叫了一声:“迷龙!”
两人同时跟了上去。
迷龙走向死啦死啦,几个人都离开了人群。
迷龙倒提着鸟枪,手臂肌肉爆突。
忽然,一条巨大的狼狗正从斜刺里冲来,它属于那种你看一眼就很害怕的感觉,属于那种你看一眼就从身体里生出寒意,属于那种你看一眼就一辈子会忘不了。
那个在禅达城里到处疯跑的家伙,那个在战场上像是射出去的利箭,那个拉着绳子游过怒江的战士。
所以,后来,一群人清楚地记得它,记得它的名字——狗肉。
现在它的毛炸着,纯攻击姿态,毫无疑问是冲向背对着它的死啦死啦。
孟烦了大喊:“迷龙!”
阿译吓得抬高了嗓门:“团座!”
迷龙反应快,抡起鸟枪,极速冲刺……两步后对着那条大狗狠狠抡出。
但他的鸟枪没有击中狗肉,反而他自己一头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那是被死啦死啦一推,还有加上一绊才有的效果。
死啦死啦冲向了那条大狗。
狗肉扑倒了死啦死啦,人和狗一起滚在地上。
一起相互撕咬着,狗肉舔着他的脸,他吻着狗肉的脖子。
狗在低声咆哮,人也在发出狗叫。
“汪汪汪!”
除了张阳,一群人又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死啦死啦的在大笑,他在开心的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会笑得这样开心。
死啦死啦跟狗肉亲热极了:“你没被母狗拐跑啊?这山里有狼的,母狼,你也看不上?你打架了没有?干掉几个?你现在是禅达的狗王了吧?”
大家呆呆地看着他。
迷龙爬起来也呆呆地看着那条狗。
死啦死啦跟狗肉亲热一阵,终于想起来向周围人解释了:“它叫狗肉,以前我跟你们说起过它的故事。那个从来不知道啥叫夹起尾巴跑的家伙,咬得我差点儿夹尾巴跑的家伙!生死之交!用不着拜把子的好兄弟!”
他立刻又跟那条大狗缠上了,“别做狗了你,你去山里砸了狼爷的场子,你去做狼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