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回到东岸
蛇屁股:“傻瓜啊,笨蛋啊,叫花子啊……”
郝兽医:“少说两句吧,积点口德。”
迷龙:“他们死得,我们说不得?”
不辣问:“手榴弹蹦起来扔,你们见过吗?干嘛蹦起来扔?”
要麻演示:“我先趴着摔一个,炸花了,炸雾了,我再……蹦起来扔!我明白了!”
这事孟烦了深有同感:“没错。”
蛇屁股:“一群笨蛋,团座是不是?”
死啦死啦回答:“嗯。”
郝兽医:“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
他们不断扯着话皮,带着孟烦了惊魂未定的父母一路下山。
他们一直唾沫横飞地诅咒和污蔑,讽刺那些掩护他们而牺牲的人。
别无所思,别无所想,英雄死了,永垂不朽!
他们的胡言乱语仅仅是对自己是不满,是对那些人的嫉妒,是对过去的反思。
就这样,到了江边。
狗肉在那棵大榕树下扒拉着,这离上岸的地方真的不远。
迷龙跳下水,从树下的水中拽出一条绳子,它很长,松松垮垮地沉在水里,但把它绷直了就是又一条索桥。
一撮人开始忙这个把绳子绷紧,过江。并且仍然在大放厥词。
克虏伯说:“他们不会真死的。和尚高兴得很,不像要死的。”
丧门星说:“山里头还是有退路的。”
豆饼点头:“嗯嗯嗯!”
孟烦了嗤之以鼻:“枪口都顶脑门子上了,你往哪退?”
蛇屁股纠正:“是他们自己把脑门子顶枪口上的。”
不辣附合:“对。”
死啦死啦怒吼:“闭嘴!”
他摸了摸那根绷直了的绳索,然后抓住,在激流中东进。
一撮人终于沉默,扑进江水里。
迷龙背着孟烦了的母亲,克虏伯拽着他的父亲。
过了江,回到了东岸。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不,准确的说,都是我们的地盘,只不过,被强盗一时占了去。
回来了,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拉着一个长而松散的队形。
一辆一辆的卡车从身边驶过。
现在,禅达有很多来往的军车,比任何时候都要多的车,包括坦克、大炮,它们把灰尘与泥土抛在身上。
一撮人快要累散架了,在这几天,已经累成了狗。
不辣忽然把枪一扔,坐在地上,这回他是排头兵。“我不想走啦,出去想发财,除了一身疤,啥也没捞到。”
死啦死啦跟在他的后边,所以率先踢了他一脚,后面每个从他身边走过时,都会踢他一脚。
张阳也上去踢了他一脚:“站起来,没有力气了,也需要队列整齐,别给川军团丢脸!”
后来,一辆卡车停下,把正要回到队列的不辣拦在视线之外。
何书光从车上跳下,以及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从表情上看,绝不友好。
然后,一辆威利斯从卡车后抄了过来,把何书光又拦在外围。
虞啸卿、唐基和少校司机张立宪。
虞啸卿问:“我瞧见了一个我手上最不堪的团长,我疑心他已经投敌判国。”
所有人都很紧张,但死啦死啦脸上的苦笑,让所有人知道,紧张也没有用。
死啦死啦把他的武器全卸了,很自觉呢地问:“绳子还是铐子?”
虞啸卿反问:“你喜欢哪个?”
死啦死啦就伸出一双手,他喜欢铐子。
但虞啸卿没理他,他上上下下审视着所有人,不得不承认,经过张阳的训导,现在他们已经把自己收拾得还蛮像个打仗的军人,以至于虞啸卿没有露出以前嫌恶的表情。
虞啸卿问:“过江了?”
死啦死啦回答:“嗯。”
虞啸卿再问:“交火啦?美国武器好用不?”
死啦死啦回答:“派到我们手上的只有十几支手提式机关枪。适合短中距离的战斗,好用也得看怎么用。”
虞啸卿是一个热衷于战争的人,他已经开始露出后悔之色:“早知道你的人带了这个种,迫击炮卡宾枪什么也该给一些的。”
张阳听着如此冠冕堂皇的空口白话,在心中已经咒骂虞家祖宗十八代无数遍了。
死啦死啦立刻打蛇随棍上:“现在给,也是不晚的。”
虞啸卿立即扭过了头,岔开话题:“有份地图,张立宪他们费了很大劲做的,有些地方是我亲手画的。因我军从来松散,不知何谓保密,故严令团以下军官不得执有,现在少了一份拷贝。”
死啦死啦低眉顺眼掏出他的那张地图送了过去。
虞啸卿没好气地拿了,打开。刚看了两眼,就扫了死啦死啦一眼。
死啦死啦更加地低眉顺眼。
这回,虞啸卿让所有人等着,把头埋在地图上再也不起来。
死啦死啦解释说:“西岸有些地方……画错了。”
虞啸卿忽然急躁起来,把地图一放,猛拍着他的车:“上车上车,我现在没空和你打嘴仗。”
死啦死啦问:“去哪里?”
虞啸卿说:“哪里都行,找个清净的地方,不是这里,一个人说话,几十个人装着不听实际偷听的鬼地方。”
他基本上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但死啦死啦还在那犟:“我最好带上我的副官。还有张排长,好多地方都是他用四倍镜观察到的。”
虞啸卿愣了一下,他的车上就只剩下一个空座了:“你以为我的车有六个座吗?”
死啦死啦挠挠头,好像要求是有点过分。
唐基呵呵一笑:“我记得没错的话,张家好像有辆斯基庞克牌汽车吧,张排长,你会开车,对吧?”
张阳敬了一礼:“会。”
虞啸卿明白了唐基的意思:“那我只好赶走我的副官兼司机,张立宪,你去跟小何共车。张阳过来开车,孟烦了坐后面那辆车。”
他的人对他都是无条件服从。张立宪立即下车,走到何书光的身旁。
但死啦死啦还在默唧地看着孟烦了的父母,继续得寸进尺:“我还得先给他们找个落脚处。”
虞啸卿很不想瞄地瞄了一眼:“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的双亲?”
死啦死啦说:“我团所有将士的爹娘,现在是难民。”
这种琐事不是虞啸卿要操心的,他又转过了头,看向唐基。
一般这些事情,都由唐副师座来处理。
唐基立即吩咐道:“小何,这件小事交给你办。同袍的父母,想来你会当成是自己的父母。”
何书光敬礼:“是!”
他转过头来,施舍一样地询问:“去哪?”
孟烦了说:“去……”
还真不知道去哪儿。
死啦死啦提出建议:“迷龙,你家大业大,拍个胸脯,给腾出个房间,行吗?”
迷龙在这事上倒是很痛快:“这点小事也要拍胸脯啊?不把我拍扁啦?”
那就算是同意了。
孟烦了感激地拍了拍迷龙的肩膀。
虽然张阳说会开车,但虞啸卿这时早已把屁股挪到了驾驶座上,并拼命地摁着喇叭,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这么拖拖拉拉,要我一个人打到南天门去吗?”
于是,张阳和死啦死啦、唐基赶紧上了那辆车。
虞啸卿半点也没等,就发动了油门,他开车很猛,如果在后世,绝对是扣12分加罚款二千。
虞啸卿生猛之极,把着吉普车的方向盘,在并不怎样的山路上疾驰。
他不怎么用刹车,拐弯都靠方向盘和惯性完成。
虞啸卿问死啦死啦:“你不是在学开车吗?要不要试试?”
不知道虞啸卿从哪里得来的信息,死啦死啦只好苦笑:“我连二把刀都算不上,跑这种路更靠不住的。一不留神,肯定开沟里去啦。”
虞啸卿腾出一只手敲打着后视镜:“脑袋,脑袋。”
死啦死啦和张阳都没明白。
唐基就笑呵呵解释:“你们师座不习惯看不到和他说话的人。”
于是,死啦死啦就只好用一个极别扭的姿势伸着脑袋,让脑袋保持在虞啸卿能看见的后视镜里。
这样虞啸卿就高兴了,“换你来开怎么样?我不怕靠不住。赌一个开翻了,我绝不在你之前跳车。”
唐基又开始微笑:“我倒不妨在两位跳车之前下车。”
虞啸卿说:“我们把副师座放在路边好不好?这样翻了车就死了两个该死的货。”
死啦死啦立即纠正:“是三个,师座。张阳还在车上呢。”
虞啸卿回头看了看张阳。
在这样颠簸狭窄的路面上,他这样做,真是让人紧张。
很显然,虽然见过面,但虞啸卿对张阳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