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国裤衩
“鬼子都死球了!”
张阳说的话虽然是真的,但孟烦了他们还是比较谨慎的,这也是他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
他们扒开仓库的门缝往外瞧。
看不见日本兵,只看见了张阳,还有一位穿着国军中校的黑脸汉子。
不辣:“一个瓜娃子,他的话不能信。”
阿译:“我认为……他……挺好的。”
孟烦了:“他万一叛变了呢?”
迷龙:“他身边那人是谁?”
郝兽医:“看着像个长官,级别不低。”
豆饼:“我看像自己人。”
……
龙文章的忍耐是有限的,日本兵都让他杀死了,一群怂包软蛋居然吓得至今都不敢露头。
他对着小仓库平静地喊道:“喂,你们听好了,我是你们的团长!”
小仓库里还是不见动静。
龙文章又喊:“他说的对,小鬼子都死球了,你们还藏什么藏?”
终于,小仓库的门打开,一个一个迎着太阳从里面走出来。
当雾气渐渐散了点,现出仓库里的那群芸芸众生。
大多数人还保持着他们的别致造型。
但是,身上披着的布不是中国制造的。
龙文章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凉了,像是凝固了,并且让他目光注视下的人也像是凝固了。
任何人讨厌这样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告诉你,他杀过很多人,他的眼神有杀气。
“你们有多少人,我就不去仔细数了。”
其实他早已经数完了,一眼十个的数,“好像是二十二个,不,二十一个,张阳不算在内。你们二十一个人被四个日本兵围着当兔子打?啊?!”
这句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孟烦了急忙辩解道:“日本兵是二十多个,飞机迫降时,我们只有一条裤衩。”
“哦,是吗?穿在你们身上的,是你们自己的裤衩吗?”
龙文章的声调忽然拔高:“不,不是!要是,你们穿着的也必须是一条中国裤衩!”
又是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语。
孟烦了身边的郝兽医交头接耳:“这家伙……疯了吧……搞不好鬼子骂声中国猪,他就会让我们为这三字往枪口上冲。”
但是龙文章的耳力好得出奇,手一抬,立刻就把类似郝兽医的这种异议给说服了:
“我没那么疯——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里是缅甸,这些天这里会死很多的黄种人,死了以后唯一能拿来认人的,是死人身上裹的布片。
这仗打不赢,很多人的尸体都回不了家,能和同袍埋在一起就叫作回家了。
你们愿意死了以后,跟日本兵埋在一起吗?你们死了做鬼,再跟日本兵同寝同食,同出同入,一日三餐?”
这些话说的相当尖端刻薄,但这些就是事实。
活着不能回家,死了……难道还不能和同胞埋在一起吗?
所以,一群人在他的叫骂声中,开始脱掉从小仓库里搜刮来的裹布片。
最后留下的,就是出发之前,穿在身上的那条中国裤衩。
……
一群人稀里糊涂就这样归于龙文章的麾下。
“可能有些人还在怀疑,也有些人选择不太相信,我再说一遍,我是你们的团长,川军团的团长——龙文章!”
死啦死啦的开始忽悠,因为他发现,这群兵都是精明的老兵,并不听话,很不好带。
孟烦了给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我只知道,川军团的团长叫虞啸卿,您……您叫什么?怎么会是我们的团长?”
龙文章忽然回过身来,盯着孟烦了的眼睛:“你说你是连长,对不对?”
孟烦了正在用水壶喝水,他那样毫无前兆大叫让他呛着了。
孟烦了忍着咳嗽,沉默地看着他。
龙文章重重地说道:“你被撤职了,到底了,二等兵。连长让给张阳做。”
孟烦了轻轻地把忍住的那半个咳嗽咳完,因为他需要反驳:“你不是我们的团长。我们是川军团的。”
龙文章厚颜无耻地看着他,撒谎不脸红:“拨给我指挥的就是川军团。”
“川军团的团长是虞啸卿。”
龙文章半点都不嗑巴地抢话:“他死了。你们现在归我管。就是这样!”
撒谎,撒的理直气壮。
张阳没有想到,他从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头兵,转眼之间,就成了一个连长。
而孟烦了,却从连长直接降成了二等兵。
这还不算完。
龙文章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和英国佬儿打交道是真他娘叫三尸神暴跳。你们当中不会正好有人会说英语吧?”
所有人看向了张阳和孟烦了。
“哟,没看出来,张连长居然会说英语,好的很啊!”
他说完,转头盯向了孟烦了:“恭喜你,你升级了,上等兵,以后就做我的传令兵吧。”
这等任命,就像是小孩过家家游戏,全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孟烦了的连长做了二十八小时,二等兵做了一分钟,上等兵做了二十秒钟,现在孟烦了是龙文章的传令兵。
“传令兵,从今以后,必须保持在我一耳光扇到的地方,明白了吗?”
龙文章如此说。
他们两人似乎是上辈子的冤家。
孟小太爷感觉遇到了一个折磨他的恶魔。
龙文章的谎话,张阳没有戳穿。
毕竟,谎言终有一天会被识破。
他现在要做的,是仔细回忆,回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他要想出最好的拯救方案。
……
近夜的雾色下,远处一个仓库在爆炸,刚才待过的那个小木屋,是一个存放布料的仓库,已经烧得在坍塌。
孟烦了他们在火光衬映下搬送中国兵的尸体,把他们排列成行放置在空地上。
龙文章要求我们把林间死于日军追杀的尸体也集中过来。
天黑了,只找到五具尸体,加上他,活着喘气的还有二十三个。
迷龙和康丫把车上那具中国兵的尸体搬过来并排放置,迷龙把尸体放下后开始扒中国兵身上的衣服。
龙文章拦住迷龙,“干什么?”
迷龙理直气壮,两只解人扣子的手仍停在死人的扣子上,“穿衣服啊。这样死了也不会跟小日本埋一块。”
“你要穿就得有人脱。手拿开。”
“是活人穿,死人脱。”迷龙明显是不忿的,他的手仍停在原处没有动过。
龙文章从他身边走时在他头上推了一把,让他坐倒,“我不希望,你们觉得你们死了以后还会被人扒衣服。这样你们就更加没种死啦。”
然后他自己开始脱,地上有四具只有裤衩的尸体,他摘下帽子为其中一个戴上,然后把上衣脱给了另外一个,对第三个他脱下了他的衬衣,对第四个他脱掉了他的裤子。
“帮他们穿上。”那个已经只穿了一条中国裤衩的中校,背着一支中正步枪,命令迷龙去做这种他们不理解的事情。
动作慢慢地由开始的机械生硬转成后来的柔和,郝兽医甚至用手托着死人的后颈,以免放下时磕了他的头。
“你看,你们开始记事了,他们是你们的同袍,死了也是!”
龙文章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