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南天门之架空
唐基看起来比虞啸卿显得更义愤填膺:“师座,我们最不缺的就是解释,如果我们的解释,能变成物资,我们准比美国人还富足。”
虞啸卿终于吼了起来:“你怎么回事?!”
唐基平时最玲珑的人,现在非常不识趣:“令行禁止就是行伍之人的解释。现在命令来了,明白无误写着攻击立止这命令,来自上峰的上峰的上峰……”
“我不管上峰到谁!我要的还是一个解释!”
唐基只好说道:“虞侄,你是虞家的长子,你该虞家考虑。你要的又何尝是一个解释呢?解释什么呢?你自己心里清楚地知道,日军已经是必败无疑,这仗又何尝要你我来决出胜负?想想上回的滇缅之战是什么成就了你?”
虞啸卿怒道:“这是军人之耻,被一场败战成就。”
唐基笑了:“或者你愿意做那位川军团长?他的人叫他什么来着?死啦死啦。舍生打死、全无威严,倒被身边的人看作一个小丑,你愿意做他吗?”
“我愿意做他啊,我梦都想做他。我现在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地想做他,因为他在上边!而我却在这里坐视!”
唐基歪着头看着失望的虞啸卿,“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明白,是什么成就了你虞侄?”
“是利益成就了我。是的,无需解释,因为利益,所以让我们一败再败,无定河边骨,春闺梦里人。我的攻击计划异想天开,胆大妄为,竟得恩允,也是因为利益。
那个时候,我们做出积极态势,只要能成为主战场,成了便会有源源而来的物资,方便他们做任何事情。现在,这利益是不是已经黄了?大局已定,便要保存实力?”
唐基笑道:“你瞧,我就知道用不着给你解释。”
虞啸卿:“唐叔,你来做什么?帮我分到虞家的那一瓢利益?”
唐基笑了笑,摇头道:“不,我是虞家的人,我真是来帮你的。攻击停止,是最正确的决定。”
虞啸卿抬起一只手指着唐基:“你们……!”
唐基看着他,慈祥地点着头鼓励。
虞啸卿怒道:“攻击!攻击!攻击!”
他挥着手,在滩头的水柱和溅射中咆哮:“攻击!虞家军进攻!你们都不姓虞,可是跟着我这个姓虞的!攻击!三个小时!三小时我们就能吃下南天门!”
唐基慈祥地看着他,点着头,悠游地走开。
……
如今,一群人用喷火器和冲锋枪扫射每一条坑道,把手榴弹扔进每一个拐角用炸药块炸塌岔道,砸烂所见的任何通讯器材,切断看得见的任何电话线,连最原始地通话管都被砍断。
简直是封住了所有的出入口和地道口。
死啦死啦亢奋地喊着根本不算命令的命令:“干光它!烧死它!炸塌它!”
迷龙现在是当之无愧的敢死队长,他冲在最前边,马克沁的枪身缚在背上,他使用着他的轻机枪。
迷龙已经杀红了眼。
从一条宽阔的岔道里日军的嘈杂汹涌而来。
死啦死啦继续喊:“干光它!烧死它!炸塌它!”
一群人闪开身子,让一直用身体保护汽油桶的何书光出现,何书光往里喷了一道火焰后,又赶紧把他护住了。
一个兵狞笑着把炸药包扔进了那一甬道的火焰里。
那个兵叫喊:“要炸啦!要炸啦!”
他的提醒倒是好,可惜他自己跑的慢,岔道口的横梁塌下来砸中了他的脑袋。
死啦死啦说:“倒霉鬼!下辈子投胎做个兔子吧!”
然后,他挥舞着两枝短枪,叫喊起来:“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他们就疯子一样地往前冲杀。
死啦死啦又在前边鬼叫:“火箭筒,炸他娘!”
张立宪立即冲了上去,扑在地上,这回死啦死啦帮他装的弹。
前方的一群日军抓狂般地试图用沙袋和能找到的一切封上坑道。
张立宪连轰了两支火箭弹。
然后,死啦死啦指着那片硝烟硝烟之后、呈明显的上升趋势坑道,大声叫喊:“南天门到了!”
……
虞啸卿在滩涂的砾石中、浅水里和雾气中走动着,年青的精锐们簇拥在他的身边。
“进攻啊!进攻!今天不是吃斋念佛的日子!你们……都怎么啦?!”
他怒气冲天地对着滩涂和雾气叫喊:“你们怎么回事?!”
虞师的那些营连军官呆呆地站在滩头,他们内疚得只好站在那里发呆。
于是,虞啸卿拔出了枪,开始在他鞭策的人群头上挥舞:“进攻!进攻!二十分钟前你们就该进攻!”
沉默,一个就差被他拿枪顶了头的兵终于嗫嗫嚅嚅:“我们……团长……”
虞啸卿问:“你们团长怎么啦?”
他明白过来后就开始咆哮:“海正冲那个王八蛋呢?!”
一个小排长搭腔儿:“刚才被唐副师座叫走了。”
“唐……他妈的……”
他回过头想寻唐基的晦气,可原本站着唐基的地方现在只剩下雾气。
战争就像一条生产线,所有琐事连在一起,看库的、放给养的、写公文的、拉大车的、灌汽油的,缺一不可。
虞啸卿现在想把他自己当炮弹打出去,可管生产线的唐叔已经把他的炮拆成了零碎。
但他不怕死,不怕死总有不怕死的办法,他转过头来,便又挥着枪。
“海正冲撤职查办,副团长现在负责指挥!各营营营长集合听令!”
他枪口下的人吞吞吐吐:“他们……都被一拔儿叫走了……”
虞啸卿又愣了一回,瞪着他的攻击部队。
他的部队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看着他。
看着被架空的师座。
虞啸卿别无他求,喊道:“你们的同袍正在雾那边,给你们开出一条血路!你们可以不管,你们可以停止,我便有了一师行尸走肉的军队!”
而李冰在他旁边附耳说了一句。
“有话大声说!我还不用骗着弟兄们去打仗!”
“军部把所有辎重车都调扣了,说邻防区急用……”
虞啸卿冰冷彻骨地看了李冰一眼,没有愤怒了,只有打心里的冰凉。
“我要叫你带个手枪队,看见唐基杀无赦——你做得来吗?”
李冰回答的不打折扣:“副师座的车好像走了好一会了,说是去军部。”
“好样的。我算没看错你,小张小何总说跟你隔着一层。”
他指了指雾气,“小张小何就在那座山上。”
他在李冰的肩上拍了两下,然后将他猛地推开了。
他继续走向已经不能指挥地军队,“现在……我指挥渡江攻击……各连连长集合听我命令。”
他戳在江水里,部下乱了起来。
因为有人打架。
打架的停了,那个为首的是一个年青军官,回了头并不是失控而是愤怒,说:“他破坏渡筏!”
虞啸卿看了一眼系浮在水面上的橡皮舟,一把刀插在舟上,咝咝的漏着气。
“很好。你们连长呢?”
打人的家伙再一次指着泡在水里的家伙:“他就是。”
于是,虞啸卿对着水里的一人开了枪,场面瞬间安静了。
虞啸卿觉得自己心里好象也平复了一些,他瞧着那个揍人的军官,说:“现在你是连长,听我的命令,准备渡江。”
年青军官回答道:“不行,就算我们过去了,根本没有后援。”
“我马上就送过去一个营一个团!甚至整个师!”
年青军官质疑道:“没有竹筏,您不可能把全军送过江。”
虞啸卿把枪口狠狠戳上了他的胸口,但那也是个不怕死的,“攻击立止,团长走时早把这道命令传得无人不知了。这样过去就是送死,死了还叫哗变,连名字都要被除。这辈子对家人对自己都是耻辱。”
他让虞啸卿看了看袖口里的手,确切说是有肘无掌的手臂:“我已经失去一只手了,我还有两米半的肠子留在江那边,我也很想打过怒江去!可是团长的命令就是命令,我必须服从。”
虞啸卿怒道:“我是你们的师座,不听我的命令,那你们就是哗变!”
李冰这时过去附耳说道:“师座,军部急电!”
“钧座还是唐基?!”
李冰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团座,是您的父亲。”
虞啸卿倒笑了起来:“还不够吗?老子已经拿着枪逼着部下去死了!难道还要十二道金牌吗?”
他登了上岸,冲向马扎后的滩涂。
那里有一个掩体,里面陈设着通讯设备,除了拉进去的电话线,还有一个无线电台。
几个通信兵正在忙碌,这也是为了虞师座的需要,而挪前了的通讯部。
通信兵向他敬了一个礼,线早接好了,在等着通信,便把话筒直接递了给他。
虞啸卿根本没等那边出声,用他的家乡话对着话筒里来了一句:“老爷子,你只当莫生我,啸卿……要翻天了。”
然后,他把话筒砸了,拔出他亲随背后的坎刀,砍断了电话线,再气呼呼地走出掩体。
他找到刚才那位年轻的军官说:“好吧,我现在就从虞师的名册中除名了,老子现在就要哗变了!”
“要么势如破竹,否则粉身碎骨!做人的,根本要拿命来换的!因为我们撞上了这么个年头。”
他振臂高呼:“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打上南天门?”
那帮孩子没有让他失望,至少在回答这方面从不让他失望,上千人都回答愿意,但是,只有十几二十个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