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统局重金厚禄难兄弟见异思迁
苒青呼唤“山儿”的余音还没有消失,武中合已把儿子大山送到了西安城内,改名武国军,寄宿在军事学校少年班。此时的武中合一身平展校官服,正陪着他的上司宋秉烛,在西安有名的“秦韵茶楼”品茗听戏,他们在等待军政部参谋二处豫西组长的到来。事先宋秉烛并没有告诉武中合来人是谁,只是说见了面双方一定会“两眼泪汪汪”的。武中合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白艳馨!竟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不知道是敬礼、握手还是先问好,起来时竟然把茶碗给碰翻了,自感狼狈不堪。白艳馨倒很平静,似乎他们是初次见面,之前他们中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宋秉烛向二位做了相互介绍,武中合习惯性地向对方伸出手,白艳馨看也没有看,向宋秉烛点了头就坐下了。这让在豫西骄横惯了的武中合大失脸面,他很快把右手收回左手一抱,施了个江湖礼,“失敬,失敬。”宋秉烛看在眼里,心头立时掠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被“军政部钦差”和“才女多矜持”解释过去了。
几年不见,武中合发现白艳馨越来越庄重、越来越有性格,这种“感觉”和以前大不一样,曾经那双天真而清澈的眼睛,变得冷峻含蓄让人捉摸不透;以前那绰约多姿、翩若惊鸿的身材,让一身戎装“写”成了英俊、挺拔而神圣:长长的、乌黑发亮的长发不见了,军帽遮住了飘逸、遮住了女人的天生丽质,剩下的是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感觉。武中合在心里感叹道,那个集万千仪态于一身的“窈窕淑女”不存在了。替代的是靓丽、英俊而气质非凡的“穆桂英”。
白艳馨言简意赅地讲了军政部赋予自己的职责:“军政部与军统局联手改变豫西现状,是协调配合,不是相互插手,不是谁要服从谁,而是自有各自的行动计划和目标,希望双方合作顺利,共同完成党国之重托。”宋秉烛说,二位都是洛阳人,想必定会乡音和谐,行事默契,此乃国家之大幸。武中合一直等待着白艳馨问及白家的近况,可直到白艳馨离开,也没有等到她和自己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正眼看一下自己。
宋秉烛用狡黠的眼光看着武中合:“你们中间有什么插曲吧?”武中合沮丧地连连摆手:“往事,往事。不堪回首的往事。”宋秉烛说:“不管你们中间如何,万不可因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武中合立即起身立正:“请宋长官放心,卑职知道轻重,定以国家安危为首任!只是……”武中合停了一下,不解地问:“只是属下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再扯上军政部这一头?”
宋秉烛“呵呵”一笑说:“老弟还是年轻啊,单凭我军统在中原的力量,真要与八路军实战对垒是不现实的,而谁能调动当前周边的十几万国军?你我包括戴老板说话都不灵,只有军政部。局座之所以拉上军政部,其中的意义和用意不言而喻。”宋秉烛细细地品了一口茶,用敬佩而崇拜的语气说:“戴老板就是戴老板,站得高、看得远、想得周全啊,要不然,豫西局势一旦炸了锅,想找个垫背的都难。”宋秉烛沉思了一会儿,话锋一转问:“武站长有什么具体打算?”武中合说早有打算:“险棋走三招,总有一招置敌于死局,老办法,图穷匕见!先从陕州李桂虎下手,一哄、二压、三诛之,不信他不就范。”宋秉烛点了点头,拿出刚才白艳馨交给他的联络方式:“这个你拿上,也许应急时用得上。”
四月初,武中合趁着李桂虎等到军区开会,按照事先安排,同蓝围巾、上官子鹏分别来到陕州,探听李桂虎部实情,游说其部脱离八路军,归顺国军系列。接待他们的是副旅长黄海容和警卫营长郭自哲。
此时,李桂虎的八路军独立一旅,正在接受改编后的政治集训和军纪军风的整顿。战士们仍着旧装,只有八路军指派过来的政工人员、指挥员们才穿着灰色的军装,打眼一看,就能分辨出原来的归属。黄郭二个为避猜疑,一行人均着便装,骑马来到陕州城,武中合早在“陕州第一楼”备下大宴,等候众人的到来。此时的陕州城仍在国民政府的管辖下,只是没有正规部队驻扎,城内只有一百多人的保安团及四十多个警察在维持治安,即便日本人过来,他们也不准备抵抗,潼关近在咫尺,函谷关也只是一箭之遥。
黄海容跳下马来,抬头看了一阵子高大的门匾,不禁感叹,想当年,红枪会也是声名鹊起,厅堂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洛阳城内楼堂馆所,谁家敢不高接远送?如今流落他乡,连个牵马坠镫的人都没有。现在李桂虎又要加入八路军,这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别说东山再起出人头地了。现在正好有人送来了个机会,如果国民政府是真心扶持我黄海容,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台阶,只是不知道如何说动李桂虎。想了想又自我安慰,自古:“有利同行,无利分道。”人各有志,他李桂虎就是再霸道,又能奈我如何?回头一想,又开始心虚后怕,当下,李桂虎可谓是一代枭雄,倘若翻脸拔刀相向,自然不是其对手,如今自己已是人生过半,不想重蹈覆辙再次惹乱,成则大喜,不成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十几年前,冯玉祥血洗洛阳红枪会,大头领黄海容没有等到白家的赎金到位,当天晚上就被陕军包了饺子,红枪会二百多人头落地,只有黄海容、郭自哲和二十几个亲信漏网,他们慌不择路,就近逆伊河而上,决定投奔嵩栾交界处的杨山镇嵩军。天亮时到达嵩伊分水岭,只见对面大批人流向他们涌来,问之,原来镇嵩军也归顺了冯玉祥,也在清剿红枪会。郭自哲对六神无主的黄海容说,我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即便投降了镇嵩军也是生死难卜,不如夹缝中求生,转身沿洛河而上,追兵不可能逆向而动,越靠近豫陕边界越安全,那里是三不管地带。我在城里吕家装运行干过,那边的路我熟悉,而且还有些道上的关系,到了那边暂避一时,再做长远打算。
尔后他们又辗转几次,才在陕州北边的断崖山落了脚。这里北临黄河风陵渡,东西捷径直达陕州,可以说是“占山为王”绝顶得好地方,黄河两岸村民多受其害。冯玉祥兵败中原无暇顾及,国民党忙于对付共产党更是对其不闻不问,日军入晋,中条山成了天然防线,国军面临强敌自然不敢懈怠,然背后有“中国人”占山,留个后路也未尝不可。就这样,黄海容的“水泊梁山”不久便发展成近千人的队伍。但好景不长,去年“中原战役”伊始,日本人为了切断黄河北面国军南撤的退路,一个中队的日军,又一个迫击炮小队,偷渡黄河南岸,企图占领断崖山战略要地。没有打过正规战的黄海容哪里抵挡得住?眼看就要被日军逼上绝路,在这关键时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手持大刀,带领支一千余人的队伍,怒吼着杀向日军,其气吞山河,势不可挡,日军闻风丧胆无心恋战,一直被赶进了滔滔黄河……这位率军“大汉”便是远近闻名的李桂虎。此后两军合一,二人虽帅印不分主次,但明人不说暗话,有事商量着来。黄海容受李桂虎救命之大恩,又加上李桂虎文韬武略、军人气概如虹,四方英雄崇拜聚首,队伍也很快发展到三千多人。
去年五月期间,日军西进图谋潼关时,也不敢“偷窥”陕州一眼,其大队人马避实就虚绕南而行,只因李桂虎在“拦魔岭”,动用军民万人日夜筑防,摆出一副决死相拼的架势,白天尘土飞扬,过晚灯火辉煌,其势威震敌胆。黄海容自知“艺不如人”,对其也只能是以揖让相从。但是,这次李桂虎不容异议,执意加入八路军,却让黄海容心中大为不满。
武中合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身着两杠三星上校呢子军服笔挺,新马靴一尘不染,暗紫色宽厚的武装带上古铜色的铆钉耀着亮光,上面斜吊着把崭新的美式左轮手枪。行动队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身挂德式冲锋枪,一左一右、威严地站在两旁。黄海容进来的时候,武中合才从沙发上慢慢站起身,伸出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与众人打了招呼,蓝围巾走了过来,在武中合耳边低语了几句便离开了。
宾主坐定,酒未开封,武中合就直言不讳地说,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商定的都是“清共”为国的大事,大家不必顾忌,完全可以畅所欲言。既然大家能同坐一席,我武某人也决不把诸位当外人,有什么难处和不情愿的事,本站长身后百万国军、众志成城,无坚而不摧,无攻而不克。各位同仁的事情就是我武某人的事情,当竭尽全力,决不推辞。武中合和这些人说话,不必同老上官那样斟酌再三,而是快刀斩乱麻,以威慑之。
武中合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三人一时无语,似乎一旅转向国军已成既定事实……郭自哲把酒杯倒满,双手捧起说道:“今天弟兄们能成为武长官的座上宾,真是三生有幸,兄弟我借花献佛,祝各位心想事成,国泰民安。”
上官子鹏快言说:“喝酒就是喝酒,说事就是说事,哪来的那么多的条条道道。”黄海容端起酒,起身对武中合说:“这杯酒我喝了,不过老兄有句难言之隐的话,要对长官推心置腹。”看了看武中合没有拒绝,才又说,“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武长官的美意,愚兄还当回去和桂虎老弟商定后再……”话没有说完,就被郭自哲拦下:“此等大事,非此时一言能定乾坤,还望武长官体恤属下,给时间以与回旋。”武中合没有正面回答,黑着脸瞪着上官子鹏:“子鹏老弟怎么说?”上官子鹏大口吞着菜,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用筷子一指黄海容,吐字不清地说:“黄兄动,我们就动,黄兄卧槽咱出车,我家老爷子说的。”此时的武中合完全占据了主动,决定趁热打铁赶鸭子上架。“既然如此,我就静候各位佳音了。”说完让卫兵过来,把蓝围巾刚才送过来的箱子放到桌子上说:“党国事先已为各位颁发了荣誉奖,还请诸位过目。”箱盖打开,众人一阵兴奋,除了四套和武中合同样的上校呢子军服,还有二十根黄灿灿的“大黄鱼”。
武中合说,任命书随后就到,军饷全部享受正团、副师级待遇。二十根金条有李桂虎的一份。黄海容刚要伸手,却被郭自哲暗暗拉了下衣角,即刻就被武中合察觉到,说:“连杰兄嫌少不愿意接受?还是另有想法!”语气里含着威胁。郭自哲忙解释说:“武长官误会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等尚未为党国尽半点功劳,此时受禄兄弟们心中有愧。”武中合撇开郭自哲,目光直视黄海容,黄海容不知如何说好,竟然唯唯诺诺,含含糊糊,话语半吐半漏地直在嘴里打窝窝,就是说不完整。
武中合一脸怒气,离开桌子,在椅子后面来回地踱了几步子,所指非指地看着桌子上的酒菜说:“堂堂五尺男儿,当今也算是风云人物,如此优柔寡断,非成大事之将才!”席间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上官子鹏听不出指向,把碗筷一推,吃个饭受奚落,不吃了!你们国军也太盛气凌人了。黄海容也气呼呼地站起身,使劲盯了一眼箱子里“大奖”,对武中合恭了拱手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就要离席。郭自哲赶快拦住,转而对武中合说:“常言道,孔子面前圣人话,两人壶中知天地。”武长官如果方便,兄弟我有个想法,能否借一步说话?武中合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套间,郭自哲向黄海容眨了下眼,又向上官子鹏点了点头,随后跟了进去。
外面,蓝围巾仍招呼着继续上菜。抗战时期南北交通不便,陕州城里能吃的不过是些鸡鸭鱼肉,白菜萝卜之类的,这些“寻常百姓”的家常菜,经大厨妙手一“抖”,就成了造型独特,风味别具的宫廷佳肴。有道菜正对了大家的口味,一端上来就被众人“风扫残云”,这就是陕州有名的“砂钵煨三鞭”,钵内除了牛羊狗鞭外,还有老参、灵芝、冬虫夏草等。且不说味道如何,就其食材就让二人
来了精神头。国人相信吃啥补啥,尤其是上官子鹏,不到三十岁的人,身子已被酒色淘得“虚胖”,一钵刚见底,就又大喊着:“再来一份!”
第二钵还没有上来,武中合与郭自哲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没落座,武中合就连连致歉:“兄弟刚才言辞过激,也是为党国所急,为各位兄弟前途而忧,还望诸位谅解。”说着,接过蓝围巾递过来的满满一杯酒,脖子一仰,喝得干干净净:“这杯酒算我自罚,给各位赔罪了。”武中合指了一下箱子说:“刚才自哲兄建议,这些让我暂时代管,等正式委任状下来后,兄弟我当亲自送往,先前也怪本人考虑不周,多有得罪,还望三位兄弟多多海涵。”接着冲着门口一拍巴掌:“来人!上最后一道压桌大菜。”随着门被打开,一阵异乎寻常地清香扑鼻而来,“哇,炭火炙乳鹿!”众人惊喜不已,武中合脱去军装,挽起袖子,拿出刀叉招呼道:“来来来!大家一起来个逐鹿中原。”
在回营地的路上,黄海容问郭自哲都对武中合说了点什么,让其态度如此快速地大转弯。郭自哲轻描淡写地说:“缓兵之计,没有见到军政部的大印,谁说了都不算,我们不能跟着他瞎哄哄,想用几根金条就把我们当枪子给顶上膛,真是想的好事。”
其实,并没有像郭自哲说得这么简单,二人一进套间,郭自哲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套、阴险而恶毒的计划全盘托了出来……他对武中合说:“如果顺利,豫西大地满目青天白日,自然瓜熟蒂落。”武中合眉头舒展,称郭自哲旷世之才,谋高过人,纷纷扬扬竟倚马可待!当即任命郭自哲为军统局、陕州办事处上校处长。双方按约定依计而行,一个引发豫西大动乱的黑色阴谋,就如此随机形成。李桂虎从军区回来后,一直很高兴,凡事笑脸待人,脸上那种总是紧绷着的面容消失了,也常和士兵们坐下来拉拉家常、嘘寒问暖。连妻子也觉得丈夫变了,变得和蔼可亲,每天的心情都充满着阳光,不像以前动不动就忧虑重重,闷声闷气地想心思,只是在外人面前显得“海阔天空”。李桂虎常对妻子说:“江湖险恶,何时是个头?等打走了小日本,将挈妇将雏归隐深山,男耕女织猎渔东篱,再不闻不问世事繁杂。可现在变了,不但要打走小日本,还要建立一个新中国,人不能没有理想和信念,浑浑噩噩地活在世上,要为民众着想,要为国人做贡献。”妻子不解地问其原因,李桂虎兴趣盎然,滔滔不绝地说:“这次到军区学习,可真让我开了眼界,共产党的军区司令员和政委那是多大的官啊?就是和高官平起平坐的人,可是他们跟谁都不拿架子,穿的和吃的都和士兵一样,时不时还和那些喂马、打杂的战士们开上几句玩笑。你想和他们汇报事情谈工作,不用稍息立正人五人六的,就近搬块石头就坐到了你身边,你想说啥就说啥,不用客套也不用虚虚假假,他们认真地记,仔细地听,事后总要给你一个回答。你说这样的军队在中国啥时候有过?”李桂虎兴奋地说,自己将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不惜生命为自己追求的信仰付出一生……李桂虎的话突然停住了,他深情地望着妻子好一阵子,半天才又说:“战场上风云变幻莫测,如果有一天我……”
“别说!”妻子用手捂住丈夫的嘴,依偎在他的肩头:“别说了,队伍把你从台儿庄送回来的时候,全身刀伤枪伤十几处,脸色蜡黄连我都不敢认你,这不是过来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爷会佑着咱们的。等咱儿长大了,也让他跟着你到外面去干正事。”
在营地,黄海容和郭自哲两人互相补充着,把与武中合见面的事情,前前后后向李桂虎说一遍。李桂虎想都没想就表了态:“我是铁了心要跟八路军走的,他们就是给我座金山,我也不会回头看一眼。”郭自哲说:“所以他的那些招数我们都替您给挡了回去。”黄海荣不情愿地说:“这个事情老弟还是再想想,咱们总不能放着肉不吃,去啃粗窝头吧。再说了,共产党八路军能有多长的寿限?姓武的讲,蒋委员长抽出手来就收拾他们。就凭八路现在那几杆破枪,也敢跟国军硬碰硬?老弟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这几千人的队伍、为我们跟着你的弟兄们想想。不要一时冲动铸成大错。”李桂虎斩钉截铁地说:“我心已决,老兄就不必苦口婆心地再劝了。”黄海荣终于按不住性子,起身说:“既然老弟把话说到了这里,我也就不苦苦相劝了,从今往后咱弟兄两人,好说好散,我回我的断崖山,你在你的李家坡。如果兄弟今生还有缘,或者谁用得上谁的时候,我们仍然可以合作。”李桂虎听言拍案而起:“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是八路军独立一旅的副旅长,不是过去的草莽流寇,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黄海荣也翻了脸:“什么旅长不旅长?狗屁!枪没见给一支,军饷没有见过一文,还天天不准这不准那,动不动就办学习班,你也不听听外面弟兄们怎么说?都快吵翻了天了,说不定哪天就炸了营!”
郭自哲和夫人见他们兄弟二人话不投机,也都悄悄地避了出去。
此时的李桂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把火爆性子撂到了一边,和颜悦色地劝说黄海容:“凡事往远处看,国民政府目前是元气尚在,但是绝对撑不了多久的!”随后便举了大量的实例,如上下争权夺利,官员们贪污成风,极尽腐败等,党政军界的遗老遗少们,贪天功据己有。满嘴的谎话、虚话、废话与鬼话,场面说得天花乱坠,忠于领袖日月可见,忠于党国粉身碎骨,实际上是人人心口不一,各怀鬼胎,各谋私利不择手段,再加上地方政府横征暴敛,民众早已与之离心悖德。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共产党胸怀坦荡大志长远,官兵相处皆兄弟,宁愿饿着肚子也不白拿老百姓一颗粮食,这样的党谁不敬仰?这样的队伍谁不向往?去年过来的时候仅仅几千人,现在已发展成了几万人……“这一切都说明一个问题,顺民者昌,逆民者亡。”李桂虎滔滔不绝。
李桂虎说的这些黄海容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看见的是黄澄澄的金条、平展而威武的军服、一排排烧蓝染黑的新武器,辉煌碧瓦的豪宅、门前车水马龙的宾客……耳边响起的是笙歌鼎沸、轻声细语、妃子啼笑。
李桂虎最讨厌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别人心不在焉的爱听不听,忍不住冲着黄海容吼了句:“黄海容,我在和你说话!”黄海容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就说:“既然如此,我们兄弟还是分手了好,我把我的人马带走,你的给你留下。”李桂虎听言,怒目而视,“这支队伍现在是八路军的队伍,不是你黄海容私有的。就连你要走也不行,更不用想带走一兵一卒!”黄海容听罢野性大发,一掌击在桌子上,竟把桌面砸裂出一条缝:“我就要走,脚长在我腿上,你能怎么着!”李桂虎霍地站起身,一脚踏在椅子上,大手抓起茶碗,抡圆了狠命往地上一摔,“啪”地一声磁片飞溅,“你敢离开营地一步,我就把你当逃兵处置!”
门外,没有走远的李夫人和郭自哲,听见屋内情况不对,急忙进来分别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