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现在绝望太早了
“损管组三脚猫报告,轮机舱从内部反锁了!”
什么?!18号下意识的看向屏幕。
“轮机长你干什么!”三脚猫发疯一样敲打舱门,却没有人回话。
船医也在旁边,一手液压设备似乎在强行破门。
“轮机部请求释放二氧化碳。”
“臭老轨你给咱开门!”
“不能开门!”轮机长忍受着烈焰炙烤,将一把手枪顶住脑袋,“你懂的!”
“不!”三脚猫的喊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鲜血喷溅在玻璃上,糊满了整个舷窗【1】,高温气浪将鲜血烫成一片焦黑。
突然,就连这点颜色也看不见了。
“风油切断,二氧化碳释放。”孤云用颤抖的声音下令。
18号霎时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二氧化碳压缩气体释放会吸收大量的热,足够让整艘军舰的内部空间下降几度。同时,这也意味着轮机舱里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氧气,因为爆炸后没多久轮机长就关闭了舱门,里面水兵很可能一个都没跑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火灾被牢牢控制在两个轮机隔仓里,没有引发全舰大火。
“损管队,喷水降温,把轮机长接回来。”
孤云深吸一口气,与18号一样,她也注意到飞轮电容的能量来源中断了。仅仅凭一台柴油机根本不可能给电磁炮充电,横竖也就这一锤子买卖了。
18号不敢决断,只得请示:“是继续打,还是留着救火。”
“打!”孤云厉声道,“坚决打!打沉她!”
18号微调主炮,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浩瀚大洋上,无边夜色中,只有两个亮着暗红色火光的点,仿佛蛮荒旷野突然遭遇的两个仇人,狭路相逢,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现在,“刑天”只剩下一次机会。
距离只剩下443公里,即便只是千分之一秒的误差,也会误差几百米。18号必须把射击精度控制在120米直径之内,才有可能一次打中两发。否则,他现在就可以对着皇帝陛下的画像烧香了。
18号很确信,就自己这点诚心,命中是不能靠信仰的。
重新审视距离,收集高空大气数据,射击诸元就像滚动条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就在主炮位置与直觉重合的刹那,一声巨响,流星耀月。
“刑天”舰静静的等待命运的审判,其实无论是否击沉敌舰,失去动力的侦察舰也是必死无疑。孤云仅仅是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守住一点胜利的希望。
“命中!敌舰剧烈燃烧!”沙飞将画面传到舰上每一个角落。
“播磨”号仍在漂浮,但是除了漂浮,他已经完全不像一艘军舰了。舰桥完全被摧毁,飞行甲板也变成了一个大火坑,除了三个炮塔组,甲板上每一寸都在燃烧。在这样的烈焰之下,炮塔里根本上不可能站人的,哪怕放进去一只细菌,也会被烤成焦炭。
在火势最小的前甲板,水兵开始逃跑,但是没跑几步就被冲天烈焰舔倒,自己反倒成了大火的燃料。
即便没有沉没,这艘船也注定不可能再次服役了。
“损管组,轮机部怎么样?”
三脚猫喘着粗气,他的肩部摄像头显示防火舱壁已经被钻开了空洞,损管人员正在向里面注水冷却。大火熄灭后,虽然不会继续产生热量,但旧的能量并没有散去。这个时候只要打开舱门,充满了热量和燃料的舱室遇上氧气,就会发生猛烈的爆燃,其威力不亚于一发重磅炸弹。
轮机长那句“你懂”的意思就是如此。只要开门,大火立即就会蔓延,铝镁合金船体不可能承受得出长时间的灼烧,很快就会像蜡烛一样烧起来。
三脚猫一边喷水一边哭,轮机部以全员牺牲的代价,换取了全舰生还的希望。
孤云的注意力转到了救援上,柴油机只能维持8节航速,反正已经跑不掉了。
“报告舰长,找到一个活的!”
18号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知道轮机兵凶多吉少,至少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但是孤云没有回话。
出于担心,他离开已经全部暗下来的炮塔,独自赶到舰桥。
“轮机部原有十二人,找回十具尸体,没有找到轮机长,只找到……”
三脚猫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只找到一个人形的白色痕迹。”
一瞬间,愤怒冲昏了头脑。
闯开舰桥舱门,全息屏幕里正是伊势天诚的脸。
18号有些奇怪,如果他在那艘军舰上,没有理由这么悠闲自在。
“还好我不在‘播磨’上。你知道战争的最高原则是什么吗?剩者为王,剩下的剩。说吧,你希望我怎么打沉你呢?用鱼雷怎么样?就像你对付我的航母那样。又或者,我应该活捉你。”
屏幕的另一边,孤云满脸泪痕,右手悄悄摸出一支银色手枪。
18号所有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快步抢过手枪,直接将她按在海图桌上。
“你干什么?”孤云突然被一个男人按倒,惊怒非常。
“死有什么用!”
孤云一巴掌扇他脸上,泪水夺眶而出:“我害死了人,轮机部的人,一条船的人。”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你自杀了我还要把你送进冷柜,不如想想怎么把大家带回去。”
“伊势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近江’天亮就到,我们死定了。”
18号心中生出一股悲凉。“刑天”毕竟是一艘薄皮快速战舰,无论这艘船上的人有多能打,只要中弹一次就完蛋了。
孤云抱膝困在一角:“都怪我,不自量力。”
说话间,高超音速炮弹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白浪将舰体歪歪扭扭的推搡。
“现在就失去希望,太早了吧。”
“什么?”
18号急道:“现在,你告诉伊势,你朝岚公主就在船上,他一定停止炮击。”
孤云一声惨笑:“拿我的身子去换你们的命么,也好,我们两不相欠了。”
“你想哪去了!我们飞行甲板下面还有三个直径1米的发射筒,为了防止炸到自己,他是向外5°发射的,记得么?”
“几颗水雷,你以为能炸沉16万吨的巨舰吗?”
“水雷当然不行。但我们有比水雷厉害得多的东西。”
孤云静静注视着18号的眼睛。海浪摇晃她的身体,柔弱的身躯更像一颗海草,承受不该属于她的重量。
她用颤抖的手端起那个白色红茶杯,轻轻捂住胸口。
“损管组,修好主机还要多久。”
“这不可能,舰长。”
孤云突然暴怒,凄厉的声音响彻舰桥:“轮机长用命给你争取的机会,就换来你‘不可能’三个字吗!”
“我们需要一整天。”
“那你去点弹药库吧!我们一起死!”
“我需要十二套消防甲,每个人灌满水进去十分钟,把零件拆出来。”
孤云终于放下通话器,娇眉更蹙:“我为你争取六小时。”
沉默,每个人都知道,她不可能争取六小时。
频道传来敌军的嘲讽,又是那个伊势天诚。
“早就说过了,你是不可能赢我的。你一定没想到我用一艘战列舰来做诱饵吧?这就是我们伊势家的格局,你这种出身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没办法,有的人天生就在天堂,而你无论怎么努力都还是个上校,这辈子也到不了天堂。是不是在埋怨老天爷呀?别骂了,我就是你的老天爷。无论你怎么跳,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孤云冷冷的看着这个蠢货,突然抓起通话器。
“沙飞,用公开频道向‘近江’发报,就说我在船上。”
“我孤云,朝岚公主,恭候他伊势家族嗣子的大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