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老贼挂断常青的电话，一时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这个二胖还真是干得出来，本来以为昨天自己是借着酒劲儿在家里弄回些面子，没想到，惹得二胖居然闹出这么一出，原本自己当上这个督检有有些侥幸的成分，现在让人知道自己曾经因为偷东西进去过，这不就成了笑话。老贼转念一想，实在要是干不了，就真索性不干了，反正有山姆那边垫底儿，就是山姆那边没戏了，手上还有一万多块钱，再找个工作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个宋总着实对自己不错，就是不干也要和宋总说清楚。
想到这儿，老贼看了看时间，忙跑着回到了单位大门，想问问门卫宋总来没来，但是，他感觉那门岗好像在用眼睛审视着自己，他不自觉的将脖子缩了缩，又快步转身进了单位。径直朝单位的办公楼走去。
老贼转到宋总的办公室门外，宋总的秘书已经到了，见老贼过来，问道，
“戎经理，找宋总？还没来呢！”
“哦，那我回办公室等他。”
“怎么？找他有急事儿？”
“也不怎么急，行，你忙吧！”
老贼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坐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拿起了手机，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就不干了，打个电话还怕什么的！
老贼拨通了宋大山的电话，听到宋大山的声音背景，像是在外面吃早点。
“喂，戎强，这么早，有什么事儿？”宋大山那边说完话，传来了喝汤的声音。
“宋总，那个，你在吃早点吧！”
“哈，这都听出来了，行啊，你小子，越来越专业了！”宋大山那边乐呵呵的说道。
“嘿嘿！”老贼干笑了两声，听着宋大山这么说话，看来，宋大山还不知道二胖在单位揭他老底儿的事。
“傻笑什么呢，找我有什么事儿，快说！”那边宋大山催促起来。
“哦，宋总，您今天上午过来吗？”
“今天，上午啊，我在外边有点儿事，怎么？又有什么情况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单位又冒出什么不知死活的老鼠了？哼，没事儿，你尽管说，有你这只猫，我相信，什么老鼠也不能如愿。”
听到宋大山将偷单位的贼比喻成老鼠，老贼有些头上冒汗。
这是，老宋那边忽然说道，
“哎，你稍等啊！我这儿好像进来电话了，是常峰，你先挂了，我过一会儿给你打回去，没准是要开画展了，要给我发邀请函问地址呢！先挂了，先挂了啊！”
老贼还没等挂断宋大山的电话，那边已经没有人说话了。
老贼不自觉的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额头，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将手机依旧拿在手里，随时等着宋大山再将电话打回来。
过了一会儿，电话忽然响了，老贼被吓了一哆嗦，是宋大山，老贼忙将电话接起，
“喂，宋总！”
“戎强啊，你说吧！”老贼听到那边宋大山好像在招呼人结账。
“宋总，不是单位的事，是我个人有点事儿想找你。”老贼胆怯的说道。
“个人的事儿啊，急不急，要是不急，等我一会儿到单位见面说。”
“啊？您刚不是说在外边有事儿吗？”老贼疑惑的问道。
“我忘了拿份合同了，我一会儿得回去一趟，要是不急就见面聊吧！”
“那个，宋总，”老贼此时忽然又担心宋总在进了单位的途中，遇到了谁向他打小报告，那自己就被动了。
“戎强，你怎么了？怎么支支吾吾的？这可不像你。”
“宋总，我。”
“行了，行了，我上车了，一会就到，见面说吧！”
老贼听到那边关车门的声音，随后，电话又被挂断了。
老贼决定不坐在办公室傻等，他要跑到单位大门那儿去等，要防止有人先于自己把关于自己之前是个贼的事告诉宋大山。
老贼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大门口，那门卫见他跑过来，忙问道，
“戎经理，出什么事儿了？用不用帮忙？”
“啊？不用，不用，没事儿。”
“哦，我还以为又有贼了呢！”那门卫笑着说道。
戎强觉得那门卫的话里有话，他也没给他好脸，直接站到大门外，抻着脖子一心等着看到宋大山那辆气势磅礴的大吉普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终于，戎强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吉普车出现了，老宋应该也是早就看到了老贼，到了单位大门口，直接停了下来，降下车窗朝他一摆手，说道，
“上车！”
老贼一听，忙小跑着转过了车的前脸，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开门上了车。
本以为老宋直接要将车开进单位，却见他熟练的单手将方向盘转了一下，在单位大门前调了个头，将车又驶离了单位。
“哎？宋总，你不是还要拿文件吗？不回去了？”
“我忘了，文件就在车里，说吧，什么事儿？”
“啊？”老贼有些意外，在他的计划里，他是可怜巴巴的坐在宋总办公室的沙发上，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出他那难以启齿的事情，然后，宋总朝着他瞪着那双大眼睛，要么，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一番，接着，自己就此走人；要么，是苦口婆心的问他为什么骗了自己，自己有机会取得原谅，最终又留了下来。没想到，自己现在是坐在宋总的车里，而且，还是宋总开车，自己那诚恳的表情估计宋总也没功夫看。
“不是找我有事儿吗？什么事儿，还跑到大门口去迎我！”老宋催促道。
“宋总，要不，你把车停道边吧，我，我这儿事儿，估计，你不爱听。”
“嘿，你小子，不相信我开车的能力，我告诉你，别说这路，以前，那农村的路我开走过，而且，不是这车，三轮车，我都开过，就是翻沟里了，我自己也能连人带车爬出来，你信不信！你看我现在人模人样的，都叫我宋总，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以前，穷的叮当响，狗见了我都咬，可是，我这人就是不信邪，我就不信，我就一辈子那副熊样，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和狗都看看，我是怎么从土沟里趴出来的！要是听狗叫，我恐怕早就不活了！这不，现在，人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的！这是为什么，因为我自己，我自己知道我自己要干什么，谁说，谁爱说，谁说去！我怕他们，谁小时候没穿过开裆裤，怎么，还不让人出息啦！有能耐你比我强，我就佩服你！咱也不是说强了就欺负谁，人都活好自己的！你说对不！”
戎强听着宋总说了这么一番话，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了。
“你这小子，不对啊，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出什么大事儿了？”
这时，前面有个红灯，老宋将车稳稳的停在自己所在的车道里，扭头看了老贼一眼。
“还不说？”
“那个，宋总，其实，我有件事儿，一直没和您说实话！”
“哦，什么事儿？”此时，绿灯亮了，宋总随着车道上的前车开始加速。
“我，我不说，是因为我担心你不要我，我到您这儿来，其实就是想找个工作，我没想过能当督检，来您这儿之前，我连督检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有个工作，”
“哎呦我的妈呀，”宋总突然慢腾腾的嚷道，“戎强，你这今天一早吃的是年糕吗？这说话是怎么了？快说，快说！我都让你急死了。”
“我之前，是个小偷，因为这个进去过。”
“嘿，行啊！”宋大山听了，笑了起来。
“宋总，我可能没说清楚，我之前，”
“我听清楚了，你之前是个小偷，都偷什么了？我听听？”
见到老宋这种反应，让老贼有些意外，他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小心的供道，
“那个，偷，偷什么了，我偷的东西挺多的，小时候，偷过馒头，包子，钱也偷过。”
“嘿嘿，挺有意思的哈，那你偷的最大最值钱的是什么？说给我听听。”
“啊？最大的，也不算是最大的，我被抓那回偷的是几罐进口奶粉，其实，当时，就是太着急了，我们那地方别看地方小，买进口奶粉的也不少，我那天是因为看着旁边有俩女的说也要买那个牌子的，我就一着急，多拿了几罐，结果就漏了。”
“哦，你偷那干什么啊？倒一手？”宋大山一边开着车，一边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是，不是，不过，哎呀，反正是进去了。所以，我今天是想跟您说，我其实，不适合干督检。”
“吼，就这事儿啊！那个，是你自己不喜欢干了，还是别的原因？”
“啊？不是我不喜欢干，要说，我还真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工作一天能四处走，我之前也没上过什么正经的班，就是之前看鱼摊的时候，要是人不多的时候，我也得出去转一圈，我这个人，闲不住，腿自己就想往外跑。”
“哈哈，那这个活不是挺适合你的吗？”
“可是，我是小偷，我怎么能抓别人呢？”
“谁说小偷就不能抓小偷了？再说，你现在也不是小偷了！怎么，你还偷过单位的东西？”
“没，没，这个绝对没有！”
“这不就得了！”
“可是，现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
“那怎么了？”
老贼听到老宋这么说，更有些意外，
“那，他们还不得笑话我！可能，可能，也会笑话您！”
“为什么？”
“找个小偷看家，那还不把家偷光了！”
“这个你可就想错了！我实话告诉你，我这公司里，要是有谁敢这么说话，你信不信我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
听到老宋这么说，老贼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老宋继续说道，
“我之前也进去过，偷的还没你体面呢，关了些时候，可是，现在没人提了，就是有人提，人家也会说，看看，人家老宋，哈哈！怎么，谁没犯过错，犯了就改，一天改不了，我改两天，两天改不了，我改三天，错我也认了，错我也改了，我耽误你们别人什么事儿了？我走错路，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了，耽误的是我自己的时间，我付出代价，我知道错了，我又不是无赖，错了还犯，犯了再改，那人我都瞧不起，好坏就一回，吃东西还有拉肚子的时候呢！我以后不吃了，我长志气了！怎么，不让啊！”
听了宋总的这番话，老贼忽然明白了，说道，
“宋总，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