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听到西皮说常峰昏过去了，几个人忙窜了过来，常青却是第一个过来扶莫非的人，几个人帮着常青把莫非又靠在椅子背上坐直了身体，莫非依旧将右胯骨送了出来，老贼第一个眼贼，伸手从莫非的口袋里掏出了钱夹，说道，

　　“有钱了！不过，这钱夹也太旧了。”说着，他已经将钱夹打开，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钞票。

　　“拿来！”常青没等老贼拿出钱夹里面的钱，便将那钱夹从老贼的手上抽了出来，气愤的说道，“我都说了，不用他的钱。”说着，又要将那钱夹塞回到莫非的口袋里。

　　莫非见状忙又摇头，不让常青将那钱夹塞回来。

　　常青见了，也有些为难，看了看莫非，又看了看那钱夹，旁边的几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等着常青的最后决定。

　　“那行，我就拿够回家的油钱，等回去，就是被孩子妈骂死，这钱我也还你。”

　　可是，常青刚说完，他自己的肚子却长长的叫了一声。

　　“老常，我可是早就饿了，你看那里边不是还有个便利店，买些吃的垫吧垫吧也好，反正你也是要还嘛！”二胖插嘴道。

　　莫非见了，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常青又犹豫了一会，说道，

　　“总之，用你多少，还你多少就是了。”

　　莫非听了，又使劲儿的摇了摇头。

　　老贼笑着说，

　　“人家不用你还呢！”

　　“我一定还。”常青言辞凿凿的说道。

　　终于，这辆车又开在路上了，几个人手边都有了些吃的，可是，莫非还是被捆着。

　　不一会儿，西皮跑了过来，看了看莫非，对前面的常青说道，

　　“老常，要不把常峰这嘴放了吧，一路了，一定也饿了。”

　　“不行，万一他喊了怎么办？先饿着吧，饿这一路，饿不死，等到家了，怎么都好说。”常青咬了一口手上的面包回头说道。

　　莫非原本没觉得自己饿，可是，自从车上的面包和火腿肠味慢慢的打入到汽油味的内部，他的肚子也开始不争气的叫起来。

　　莫非见唯一为他打抱不平的西皮又看了他一眼，撇了下嘴，意思是，老常发话了，他也没办法，便跑后边睡觉去了。

　　莫非终于在饥饿中再次进入梦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常青叫醒的，

　　“哎，醒醒，到家了，醒醒！”

　　莫非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喘气没有刚刚那么憋闷了，只是嘴边还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看到常青和几个人都站在他面前，脚下的绳子已经被打开，两只手也是随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几个人已经把捆着他的绳子全解开了。

　　“这小子，心也真大，还真睡的实在。”二胖说道。

　　“到家了。”常青没理会二胖的话，依旧对着莫非说道。

　　莫非坐直了身子，透过已经磨得不太透明的车窗朝外看去，这是一个比较老旧的居民小区，从那些有的没的单元门来看，这些房子年龄搞不好要比他的年纪还大。看来，是非要走这一关了。莫非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跟着常青下了车。

　　几个人和常青告了别，还叮嘱了几句，看来，都担心常青回家因为捆了常峰的事挨骂。

　　莫非依旧在打量着这个小区，常青揣起了车钥匙，对常峰说道，

　　“不认识了吧？爸出车祸那年把原来的房子都卖了，这房子，是后来买的，不过，你的东西，爸妈都带过来了，还给你留了个房间，和你原来那屋一样，走吧，你不会是想着到家门口了还要跑吧！”

　　莫非没说话，心说，这常青没认出自己，说明自己还是可以有蒙混过关的可能性的，再说，听起来这常峰离家也有几年了，有些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这常青都没认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这老人老眼昏花的，就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莫非跟着常青走进了一个单元，楼道里的楼梯看起来像是有人修过，水泥的颜色不太一致，他们来到二楼，常青直接拿着钥匙开了门。

　　大概是常青经常回来，所以，他手上也有房门钥匙，莫非见门开了，便要跟着进去，却被常青一只手拦在门外，小声的对他说道，

　　“回都回来了，你要是人的话，就该知道怎么做！”

　　莫非觉得此时常青的眼里像是喷出了两簇火苗，吓得他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后，看到常青跨进了门里，莫非闻到一股炖肉的味道，只听常青喊到，

　　“妈，炖皮冻了吧！”

　　“啊，你个狗鼻子！”

　　莫非跟着走了进去。

　　“妈，爸，你们看，谁回来了，我在楼下碰上的！”

　　莫非听了，先是一愣，却看到常青投过来的犀利的眼神儿。

　　莫非看到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小老太太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勺子，此时，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勺子此时正往下滴着粘呼呼的东西，而此时，一个光头、大眼睛的黑胖老头一瘸一拐的也走到门口，看到了莫非也愣在了那里。

　　莫非心想，这应该就是常峰的父母了吧，和资料上的照片可是要差很多，至少要老十岁，都说证件照要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大，可这真人比证件照还显老的恐怕就只有老人的证件照了。

　　“是，是小峰！”老太太红着眼圈颤巍巍的说道，很明显，她是有些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是自己的小儿子。

　　“妈，是小峰，前几天你不是还念叨眼皮跳嘛，小峰现在是大画家了，说是刚出国回来，这不，就回来过年了！小峰，你也是的，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哈，也是，咱都搬家了，他可是一路找过来的，多亏见到了西皮，是那小子告诉他咱家搬到这儿的。”

　　莫非依旧站在门口，他知道，此时，他应该开口叫‘爸妈’了，可是，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他就是叫不出口。

　　“我就知道我儿子能成画家，快，快进来，常青，快把你妈手上这勺子拿过去，这都淌一地了。”后面的老头虽然也红着眼圈，可脸上却是挂着笑。

　　“哈，是啊，妈，你这勺子给我把，看你这手粘的，你们和小峰说话，皮冻我来熬。”

　　常青进厨房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呆立在门口的莫非。

　　莫非被老太太拉到了屋里，又仔细的看了看，说道，

　　“真的是你吗？小峰，要是走在街上，妈怕是真的要认不出来了。”

　　“你老太太认不出，我可能认得出，快让孩子坐下。”老头说道。

　　老太太见老头说，才想着对莫非说道，

　　“坐，快坐，哎，要说这皮冻我也是有年头不熬了，这几年都是你嫂子和你哥熬了给送来，今年也不怎么，就想着熬了，没想到，你就回来了，要说，这还真是，等熬好了，今晚你多吃点儿，小时候，你最喜欢吃皮冻了。”老太太乐滋滋的说道。

　　莫非只是听着，依旧有些胆怯，不敢开口说话。

　　老头此时，依旧斜垫着脚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你哥结婚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嫂子你也认识，就是当初和你哥一个公交公司的小薛，还给你买过画笔来着。”

　　莫非听了，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尽量表示自己是知道的。

　　“嗯，孩子，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洗洗，回屋歇歇，饭好了，你妈喊你起来吃饭。”老头关切的说道。

　　“行。”莫非终于挤出了进门之后的第一个字。

　　见莫非起身，老头忙一瘸一拐的在前面领路，边走边说，

　　“来这边洗，老了，腿不中用了。”很明显，这老头不想把自己出了车祸的事告诉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儿子，担心因此破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美梦。

　　老头刚把家里卫生间的门打开，老太太在后边问道，

　　“小峰，你没带行李回来吗？”

　　听到老太太问这话，莫非也愣了，对啊，没道理自己就这么光着两手回来的啊！他愣愣的站在那儿，难道要说出来是常青把自己绑回来的？正当他为难该怎么回答眼前这对‘父母’，常青从厨房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走出来，看到几个人都在卫生间门口，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问道，

　　“怎么了？”

　　见常青出来，老太太问道，

　　“你弟行李呢？”

　　常青听了，先是一愣，转而马上说，

　　“妈，什么行李啊，现在咱小峰有钱了，不像咱这边，大包小裹的，身上带着手机揣着钱包到哪儿都没问题。”

　　莫非听了，想着，原来这常青早就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台词了。

　　听了常青的话，老夫妻俩又看向莫非，很明显常青的这段话并不使他们信服。

　　“哈，是，那个，我没带行李，本想买些东西回来的，可是，过节人太多，拿着东西也不好走，我就想着，看看回来家里缺什么，去买些什么。”莫非尽量的帮助常青把台词说得圆满一些。

　　“哎呀，家里什么都不缺，刚才妈也没注意你没带行李进来，你这要去洗洗，这才想起来，没带就没带，家里你的衣服妈都给你留着呢，都是干净的，去吧，进去洗吧！”

　　老太太说着，乐呵呵的去给莫非找衣服了。莫非看了一眼常青，常青表情还算是太平，只见常青又接着说道，

　　“妈、爸，我这回来还没和小薛说呢，我回趟家，一会儿再过来。”

　　“啊？你这孩子，”老太太又转了回来，对常青说道，“快回去，省得又念你，带上乐乐过来吃晚饭吧！”

　　“得嘞，那个，我这就走了，小峰，你好好呆着啊，我马上就回来！”常青说着看了莫非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可不许跑，我说话就回来。

　　莫非没理他，扭头看见老爷子依旧站在卫生间门口，给他扶着门，他有些奇怪，仔细看看才发现那门好像有些斜了，便说道，

　　“这门怎么了？”

　　“哎呀，我给忘了，”还没出去的常青见了，说道，“爸，等我回来，给你修啊！”

　　“你快走吧，这门还掉不下来。”老爷子催促着说道。

　　常青又看了一眼莫非，满脸的不放心，走出了家门，老太太又进屋找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