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兵,赵展他们的人呢?现在敌人攻势太猛,我方损失惨重,兄弟们也都很累了,让他们的人上来顶会吧,也好让兄弟们缓口气!”
一个喘着粗气,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进耳中,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转头,看到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的张权到了跟前,正面露焦急的看着我。
“张营长,赵营长的人被我派出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了,你就别指望他们了。”
“什么?派出去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现在还有什么比守城更重要的,万一因为人手不够城没守住,你负的起责任吗?”
看着气急败坏,对我直跳脚的张权,我没有一丝权威被挑战的不悦情绪。
张权这人绝对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大战自己冲在第一线不说,还能带起手下兄弟的战意,整个一营在他的带领下,战斗力不会弱于我们二营。
现在对我跳脚,是因为兄弟倒下了太多,我们二营也一样,无数兄弟在我眼前倒下,如果不是为了掌控大局,我早已冲上去和兄弟们同生共死,而不是站在这里只是不时动动嘴。
“敌人这种攻势既然展开了,你觉得轻易会停下吗?而我们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要守,如果现在就投入所有人手,才是最大的不负责。”
张权听了我的话,一双满含煞气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我只是淡淡的与之对望。
“哼,反正你现在是老大,你说的算。”
甩下一句话,张权扭头又冲向了大战最吃紧之处。
“奶奶的,你们都没吃饭吗?给我狠狠的砍,把身毒这帮杂碎砍下去,谁再放身毒军上墙,老子回去把他裤子扒了,让兄弟们都看看到底长没长卵蛋,是不是个爷们。”
粗俗的骂声从张权的口中传出,传了很远,附近的人,顿时哈哈大笑,精神有些萎靡的,也不仅振了振精神,下手更为有力了。
军队的汉子,没人愿意认孬种,哪怕命不要了,也绝不认怂。也只有这种最粗鲁,最低俗的话才能激起这帮爷们最原始的野性和血性。
曾经有人说我是一个粗人,我并不否认,因为我骂起来比张权还狠,还不留情面。但要说我没素质,我是分分钟要他好看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追求过诗与远方的文雅人,如果把我换个地方,换个平和安详文明之地,我包括我的所有兄弟也会是修养、美德共存的翩翩美公子。
可是这里是军队,是战场,这里需要的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里要的就是男人最原始的狂放、血性和野蛮。
“传令兵,你让一营的人撤下就地吃饭,二营的全力顶上,一刻钟后全力顶上再换二营吃饭。”
“是!”
这短短的几百米城墙,理论上一个营守下来足够了,平均每一米都有四五个人,大战之初确实是这样,那时一个营上城墙,另一个营做预备队,几番轮换也就能守上一天,上一次城墙,我们还可以休整几天。
现在敌人猛攻开始,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万幸山谷的宽度制约了敌人单次攻城的人员数量,每一批次最多也就一个师团的人,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一个师团损失一定人手,他们就会再派一个师团的生力军替换下来,而我们却无人可换。
二营本来是做预备队的,但大战开始不过两个时辰,已经开始与一营轮换了,有些战局胶着的地方,由于伤亡过大,二营的人早已协同一营共同防守了,轮换什么的几乎没有,所有人都很疲惫。
这半天,我方与敌方的伤亡比例大概能达到一比五,随着兄弟们体力的流失,这个比例肯定会缩小,但只要城不破,坚持到明天应该不是问题。
“传令兵!让陈参谋官过来!”
“是!”
不一会,陈浩苍白着脸,跑到我跟前:“木子,你找我?”
“战场上叫我官职!”
“是总兵大人!”
看着陈浩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心下也只能无奈叹息。军队是一个讲规矩,讲纪律的地方,私下大家都是兄弟,怎么都好,但绝对不能把这种私人关系带到训练场上,更别说是战场。这里有的只是命令与服从。
我缓了缓口气问道:“桐油等引燃物还有多少?”
“这里一共也就一百桶桐油,敌人开始动用攻城车到现在已经用了四十来桶,如果晚上敌人继续攻城的话估计用不到明天。”
我沉思片刻问道:“郡城那边能搞到油吗?食用油也行。”
陈浩想了想苦笑道:“郡城的几家磨坊虽说老板走了,但油肯定带不走,应该可以搞到一些,桐油之类的就不知道能不能搞到了。”
看着这位好友,自昨日见到攻城的惨况后,就不停的呕吐,到现在还是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无力,但仍然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当我劝其离开时,都会跟我急眼,还大叫莫要我妨他前途,但从其坚定的眼神中,我也看到了一种叫责任的东西正从其心中渐渐升起。
“陈参谋官,现在有一项事关袍泽生死的大事交与你去做,你可愿意?”
见我神色严肃,陈浩身子一震,肃然道:“总兵请吩咐。”
“命你带领一队人马,即刻前往郡城,不用通过任何人,强行征调所能找到的一切马匹、马车和燃油,并于子时前送达这里,可能做到?”
“坚决完成任务。”
看着其离去的背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外表懒散,内心权利欲熏心的人,还是挺靠谱的。
不再理会离去的陈浩,我转首向着战场望去。
身毒方面到现在已经换了三批人马,平均不到两个时辰就换一批,而我们却无兵可换,只能死守。远处营里的李强,管坤等军官的嘶哑喊声,站在这里也能隐隐听见,那喊声里透出的疯狂和悲凉,让我意识到又有不知道多少朝夕相处的好兄弟离我们而去。
再一转眼,暗叫一声不好,只见张权所在的战局胶着之地,两名身毒军,突然同时从城墙下一跃而上,对准张权挥刀就砍,张权竟不后退也不躲闪,居然合身扑了上去,撞进一人怀中,把人直接撞飞,另一人的刀已到头顶,张权只是一偏身,随后挥刀猛劈把来人的脑袋直接劈的飞了出去。
心中捏了把冷汗,看到这我才放下心来。但又见张权把人劈死后,用手捂肩竟晃了几晃,然后又向前猛冲而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货猛是猛,但万一出了问题,谁知道他们营的仔子们会做出什么事啊。
想到这里我叫过传令兵:“传令兵,把张权营长给我叫过来。”
“是!”
不一会鬓发散乱的张权跑了过来,肩头还有血渍正殷殷渗出,见了我没好气的道:“叫我做甚,老子杀的正爽呢?”
“滚蛋,应谁老子呢?就是看你杀的爽,我这手也痒了,你在这盯着,我杀几个人过完瘾就回来。”说完也不管张权,把师团级军服随手一扒,扔给他,人就冲了出去。
这一去,正应了那句:一步杀十人,百死不回身!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