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
管坤反应最快,又喜又诧的吼了一声,再也不顾常林,收回正要砍下的大刀就冲着跌落城下的几人奔了过去。
我这边刚一落地,还没站起身来,就被一群扑过来的人,手忙脚乱的一顿拍打,把身上刚着起的火扑灭了,也不知那个毛躁的,在我受伤的大腿上拍了好几次,痛的我直抽冷气,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日啊,谁再拍我腿我跟谁急啊!”好容易吼出声来,这才止住旁边还在我身上乱拍的人。
在管坤的搀扶下,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抬头看看城墙上的大火,不由长出一口气,这是捡了一条命啊。
“总兵!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的,我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刚感叹完逃得性命,就听一声难听至极的哭嚎声响起,接着受伤的大腿就被紧紧抱住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然后腿部就是湿乎乎一片,也不知是来人的眼泪还是伤口又撕裂流血了。
“常林,你还有脸在这哭?妈的,老子现在就砍了你!”正强忍剧痛的我听见管坤的话,不由愣了愣神,什么情况?常林?管坤砍常林干什么?一时之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出言把管坤拦了下来:“什么情况?对自己兄弟喊打喊杀的,你失心疯了?”
管坤这才停下手来,气愤的把情况给我说了一遍,我这才明白过来,弯下腰拉起抱着我的腿正哭天抢地的常林,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老爷们一个,哭什么哭,你这火点的没毛病,不但无过还是大功一件,要不是你这火点的及时,我可就真把小命交待上面了。”
“啊?”常林此时心中是又悔又怕,那火如果不点就是违背了老哨长的命令,点完之后他就又后悔了,虽说完成了老哨长交待的任务,但自己也把老哨长的退路给堵死了啊。
当时管坤要砍死他的时候,他心中其实也有一种解脱的快感,谁知道老哨长又从大火里冲了出来,这又是悲又是悔又是喜的情绪,让这个七尺大汉反应过来后,只是冲过去抱着老哨长大腿就是一顿嚎。
现在被老哨长扶起来,又是一顿夸赞,彻底把常林整懵逼了。
见身边众人都是不解,我就把城墙上最后危机关头的及时火给他们讲了一遍,常林听完情绪也稳定下来,搔着头傻呵呵的笑了起来。管坤也是一脸尴尬,但还是冲着常林道:“常林,这次算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但你这种把老哨长一个人抛在危险之地的举动,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就算是老哨长的命令也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常林听着管坤的话,不停点着头,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老哨长没怪他,还夸赞了他,老哨长的命也算是自己间接救下的,这就够了。
“行了,闲话我们等等再唠,现在火烧起来了,身毒那边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灭火的法子,我们趁此机会,赶紧撤,到龙江才能勉强算是脱离险地啊。”见身边众人兴奋的跟打了胜仗似的,我赶紧出口,提醒众人要早些撤退。
这时张权和赵展也赶了过来,见我平安无事,放下心来,就开始安排部队撤退诸事。其实也没什么可安排的,干粮早已发到每个人手中,军中的其它物资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反正不落到身毒军手中就行,直接一把火点了完事。
主要就是伤员,这一天一夜下来,三个营的兄弟们又没了近二千人,重伤员也有一百多,只能用昨天赶制出来的简易抬架抬着,不过对于还有六千多的兄弟们来说,这种负担还可以承受,就是行军速度上会有所耽搁。
“总兵,让兄弟们把我放下来吧,我不怕死,等身毒军来了,我再为兄弟们挡一会,我不想拖累兄弟们啊!”
“是啊,总兵!我们不怕死,但我们怕做拖兄弟们后腿的废物啊,让兄弟们把我们放下来吧。”
片刻功夫,大军已经开始有序向帝国腹地进发了,我处理完腿上的伤,由于不放心,专程跑到队伍中间抬伤员的队伍来看看。刚到近前就有正躺在担架上的兄弟看见我了,一个个大声的冲我哀求着。
一张张充满痛苦的脸,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种悲凉,一声声哀求,让我眼中也一阵阵发热,多好的兄弟啊,宁可去死也不愿拖累兄弟。
“都胡咧咧什么呢?谁说你们是废物了?我告诉你们,你们都是英雄,也是我们所有兄弟的骄傲。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在这里死的兄弟还少吗?你们都他妈给我好好活着,那些死在这里的兄弟还等着我们去给他们报仇呢!谁再给我说什么留下的话,就是对不起死去兄弟,就是没有担当的娘们!”
冲着这帮可敬的兄弟们吼完,我就随着担架队一瘸一拐的走着,不时和他们开着玩笑,片刻后大家也不再那么纠结,也开始互相调侃起来。
“张三,你下面那玩意还好使不?我可是看见身毒那王八犊子一刀砍到你那了啊?”
“好你个王二狗,脸都让人射个窟窿还堵不住你的嘴,好不好使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保管捅漏你!”
“哈哈哈,就是他脸上比别人多个窟窿才堵不住嘴呢!”
“滚蛋,别看我伤的重,伤我那孙子,脑袋瓜子都被我片了,我这点伤算啥,再来十个身毒瘪三我也照样全干死。”
“你丫吹吧,你以为你是总兵呢?”
“哈哈哈……”
跟这帮伤兵吹会牛,侃了会,看他们情绪也都稳定了,我就向队伍前方赶去。
“老李,你这身子骨咋样啊,要不要我整个担架跟老展抬着你啊?”看着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张权大老远就冲我喊了起来。
“是啊,你看我们两个龙精虎猛的,抬你这个重伤员,没毛病!”老实人赵展也在那跟着起哄。
“滚蛋,就你俩这样,我现在一只手就能把你们全拍翻,还抬我?也不去照照镜子看谁更惨。”两人听我这么说,顿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了。
张权不知道是不是脸太黑,太引人注意,敌人净往他头上招呼了,这场仗下来,耳朵差点被削掉一只,原来就有伤的头更是被生生削下一块皮去,整个头包的跟个棕子似的。赵展两边肩膀和一边手臂也是缠满布条,活像个木乃伊,就这还在那笑话我呢,跟他们一比,我这卖像还算是好的。
“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打回来。”见我到了跟前,两人也不再玩笑,赵展回身望着身后通天大火低沉的说道。
“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到时让身毒那帮孙子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对,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和平历七十六年夏,我又一次离开呆了十年的边关,这一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残兵,一身伤,一腔仇恨,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