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该我们上了
在大部队开拔一刻钟以后,高华那在城堡待命的五百人也出发了,但出师不利——被卫兵拦在了城堡大门口。
“高华大人,您不能出去。领主吩咐您在此待命。”卫兵礼貌但坚定地说。
“为什么?诸位听得清清楚楚,领主并没有命令我们在城堡内待命。你这是涉嫌篡改命令啊?”高华回答。
“呃……现在是战争期间,实行严格的门禁制度,城堡大门不得轻易打开。”
“我们不是出门闲逛的,而是去前线待命、维持自治领秩序的,延误了战机你担当得起吗?”
高华现在还是个小个子少年,眨巴着的乌黑双眼还带着些童真,但搭配上带刺的话语和老成的语气,不协调得到了诡异的程度,把卫兵逼得冷汗涔涔。
冷汗流归流,这个大个子黑精灵还是没有退让。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高华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不行就是不行。”卫兵也斩钉截铁。
高华没辙了,回头面对自己的部队。
这些人穿着皮甲,由双层熟牛皮制成,中间是藤编的夹层,皮甲外套着护胸“鳞甲”——不过是不规则的小铁片缀成的小马夹,勉强遮住胸口。
身上的小铁片来自各种边角料,可靠性存疑。脖子上的锁链,倒是正儿八经的钢打成的,阳光下格外刺眼。
双方对峙半晌,第一批运输大队来取补给了,卫兵打开了大门。在后勤长官的指挥下,骡马和斯康姆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城堡庭院。
这些专职运输的斯康姆们身上只穿着破布衣服。他们满脸麻木,吃力地从仓库中搬出一袋袋军需品扛在肩上,又行尸走肉般地走了出去。
高华的队伍感情复杂地看着外头来的同胞们,仿佛在看一个月前的自己。
“我们不上,前线就顶不住了!”高华大声抗议道。
“噗哈!”卫兵噗嗤笑出声,虽然在竭力强忍,但眉间写满了轻蔑。
高华火气又冒了上来,正待发作,第二支运输队又来了。
大事不妙。
短时间内的连续补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高华和士兵们迅速调整情绪,恢复到严肃的备战状态。连卫兵也被气氛感染,开始动摇了。
“卫兵,你已经恪尽职守。现在该轮到我,伊东自治领领主之子,来完成我的使命了。”
高华的语气不再急躁,而是异常的平静,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卫兵不再辩驳,默默地打开绞盘,缓缓拉起沉重的城堡闸门。
这支不被抱希望的队伍终于踏上了征程。五百人手持长矛和木盾,排成两个整齐的方阵,一前一后紧张有序,安静迅速地跨过壕沟上的木桥,大踏步穿过自治领居民区。
居民躲在窗后,不怀好意地窥视。高华感到了背后的嘲笑,甚至仿佛听见窃窃私语:
“这小子要不是领主的儿子,早被扔进疯人院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斯康姆,全得吊死!”
队列迈上通往战场的支路,赶上了第二波补给队。
地平线黄沙飞扬,已经能听见战场的厮杀声了。
可前方的斯康姆背着大包小包,黑精灵赶着骡马,走得慢慢悠悠。整支队伍拖得很长,前后脱节不说,还把道给挡住了。
“各大队,停止前进,让运输大队先走。”高华命令道。
就算前面在乌龟爬,也必须要耐心,千万不能和他们追尾。临阵前,弄乱队形可是会要命的。
“吴明,派一个人爬到树上观察战场情况。”
“是!”
侦察兵很快回报:“报告!战场尸横遍野,双方经历了惨烈的混战,神军士气低落,但魔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不是重点,敌我双方的主力在什么位置?”高华不耐烦地打断。
“双方主力在正对支路的岔口北侧发生激战,领主大人和随身侍从在岔口西侧的后方指挥。东方的道口笼罩在迷雾中,看不清楚情况。”
“南翼呢?”吴明忍不住插嘴。
“力量空虚,只有接应后勤的人员。”
高华脸色变得煞白,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声:“不好!”
紧张情绪很快传染了整支部队,空气凝滞,吴明更是哭丧着脸,两股战战。对于能否正面挡住魔军,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
少年指挥官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失,抖擞起精神,中气十足地向士兵们训话:
“我不再重弹‘自治领完蛋,我们也完蛋’的老调,没意义。自治领不会完蛋,我们更不会完蛋,因为这场战争,我们能赢,而且一定会赢!
我们,组织严密,正义之师!他们呢?不过是乌合之众,阴沟里的爬虫。让我们动动脚趾,碾碎他们!你们有信心吗?”
“有!”士兵们齐声回答。
“啥?我没听清,没吃饭吗?”
“有!”整齐嘹亮的呼声响彻云霄,连前方慢慢走远的斯康姆也忍不住回头看。
“很好,吼一吼精神舒畅多了。诸位在原地待命,保持警惕。吴明,你暂行指挥。我要亲自上树观察战场情况。”
“是,请务必小心!”
高华晃悠悠爬上了道旁的一颗榆树,登高眺望。若不是他凝重的表情,说不定会被当成贪玩的孩子。
他可没有那么轻松。很明显,神军主力是被诱导至了北翼,而那片可疑的浓雾下,必然隐藏着魔军的诡计——不消说,几乎肯定是一支骑兵。
他敏锐地观察到,最靠近道口的前线士兵出现了骚动,就像大风中飘零的雨丝,预示着骤然暴雨。
“吴明,让前排支起大盾,前面的方阵向右靠,后面的方阵靠左。可不能让不速之客舒舒服服地走直线。”
“是!”
“还有一点,大家一定要牢记:千万千万,不能让任何东西挤进方阵中间,打乱队形。即使那个东西是我们自己人。”他从树上向所有人喊道。
“高华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他嘴上对着众人说着,眼睛一刻不离地紧盯远方浓雾中的大道口。
他也看到了父亲和二哥所见的黑影,而且看得更清楚——不出所料,正是魔军压箱底的骑兵。
与惊慌失措的两位长辈不同,他从容不迫地爬下树,拍拍裤腿,故作轻松地走回队列,营造出成竹在胸的氛围,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来了,该我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