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如开着汽车在上海的道路上行驶，换个角度说，汽车正在离花野越来越远。

　　近卫突然生起莫名的伤心，连忙询问小野寺，“花野能回来吗？”

　　小野寺摇头，皱起眉头，“要看他的运气。”

　　“如果抓住熊新民，还有可能回来；如果抓不到熊新民，可能就派到其他地方打仗！祝福他！”

　　近卫不懂其中奥妙，只能默然祈祷花野最终安全回来。

　　徐美如在路上小心开车，汽车转过几条马路，开上黄浦路。

　　忽然看到前面有人四处逃窜，边跑边叫，“杀人啦！杀人啦！”

　　紧接着，徐美如的右手腕脉搏突跳起来，她赶紧伸出左手按上去。

　　信息系统正在通知徐美如：危险。

　　汽车在不远处停下来。

　　已经看到几个黑衣人当街围着一个人用斧头砍着。

　　黑衣特务？

　　徐美如立即想到昨日租界法院里遇到的那些黑衣特务，不由自主地将汽车停下来，暗自问道，“他们正在砍谁？”

　　此时黑衣特务已经将人砍倒在地，倒在地上的人正在大声惨叫。

　　声音有些耳熟！

　　徐美如快要让自己相信，倒在地上的人就是租界法院钱中伟法官。

　　钱叔叔。

　　砍杀持续了一会儿功夫，直到听不见倒在地上的人喊叫的声音，看不见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的动作。

　　黑衣特务收住手中的斧头，胡乱地朝地上的人身上不停地踢着。

　　这是随意的动作，判断目标是不是还活着。

　　路边停着一辆汽车。

　　这时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身形凶蛮的黑衣特务。

　　徐美如看到此人，马上记得这是昨日租界法庭上见到的黑衣人的头领，特工总部行动队大队长余建文。

　　余建文无法忍受在租界法院里的屈辱，今天领着特务践行在法庭上发出的毒咒：用斧头砍死钱中伟。

　　躺在地上的人正是钱中伟法官。

　　无意之中，徐美如看到余建文领着黑衣特务，当街将钱中伟砍杀，没有用枪。

　　只见余建文朝躺在地上的人走过去，其他黑衣特务连忙闪开。

　　余建文走到近前，蹲下来。

　　他在探查对手是否还有气息，是否还有心跳，然后站起身甩甩手，特务连忙将他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看样子，钱中伟已经死啦！

　　特务谦卑地递上香烟。

　　余建文接过香烟放在嘴巴上狠狠地抽几口。

　　接着朝钱中伟身上吐出一口水，骂道，“想死还不容易吗！还能爬起来朝我凶吗？”

　　然后踢着钱中伟的手，“你手里的法槌呢？快点举起来敲给我听听！”

　　徐美如已经认定倒在地上的人是钱中伟法官。

　　她推门就要下车。

　　还好，小野寺眼快手急，连忙将徐美如拉住，“栗原，不要下车。”

　　徐美如使出浑身力气，坚持往外挣扎。

　　小野寺不敢放手，急急忙忙说道，“危险！”

　　近卫帮着小野寺拉住徐美如，“等他们离开，我们陪你下去看看。”

　　他和小野寺不知道徐美如为何坚持下车的原因。

　　唯一能猜到的就是喜欢看热闹。

　　还有这个爱好？

　　显而易见，在杀人现场看热闹，恐怕会意外伤到自身。

　　徐美如只好蜷缩着坐在位置上。

　　此时，内心的恐惧已经生发出来，让她面色苍白，浑身发抖，恐惧地看着站立的余建文，躺着的钱中伟。

　　余建文好像发现远处有辆汽车停着不动，不停地朝汽车这边看过来。

　　小野寺认出余建文，开口说道，“这人是特工总部行动队大队长余建文。”

　　近卫从来没有见过当街用斧头砍人之事，怕丝丝地说道，“他们胆子太大了！”

　　小野寺无奈地笑笑，“他们中国人的事，我们日本人不要管！”

　　近卫看出徐美如的异常，连忙问道，“你怎么脸色不好？”

　　徐美如摇摇头，艰难地回应，“一下子被他们吓着，想打算逃跑，刚才让你们见笑！”

　　小野寺安慰，“都是互有仇恨的人，把对方杀掉，仇恨就没啦！”

　　杀人可以消灭仇恨！

　　徐美如将此道理听到心里，伸手指着余建文，做出射击的样子，喊着小野寺，“师傅，我想把这人杀啦！”

　　此时的仇恨，已经不是钱中伟和余建文的仇恨，而是徐美如和余建文的仇恨。

　　如今，倒在地上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余建文和黑衣特务已经成为邪恶的符号。

　　聚集在符号下面的都是毫无人性、丧尽天良的暴徒，正在杀戮善良的百姓。

　　小野寺起先没有反应过来，急忙问道，“杀谁？”

　　然后看到徐美如手势指着余建文，半解不解地接着问道，“你要杀林大队长？”

　　徐美如认真地点头，“我要做一名真正的神枪手，我要立即开枪。这个人是我射杀的第一个人。”

　　这不是徐美如射杀的第一个人，虹口的那个日本巡逻兵排第一。

　　如果非要说准确，余建文是能说出名字的第一个人。

　　近卫立即跟上徐美如的要求，询问小野寺，“手枪带出来了吗？”

　　小野寺从腰里摸出配枪，也是勃朗宁，检查扳机和保险，正常，子弹满夹。

　　小野寺伸手将勃朗宁递给徐美如，问道，“你怎么过去杀人？”

　　师傅就是师傅，帮着徒弟。

　　徐美如立即接过手枪，发动汽车，冷静地回应，“绕到余建文的反面，开枪射击。”

　　和余建文的汽车头对头，增加余建文掉头追击时间。

　　小野寺再次觉得，徐美如本质就是天生杀手，叮嘱，“用心杀人。”

　　近卫觉得杀人模式开启。

　　不是徐美如一个人的杀人模式，是三个人的杀人模式，徐美如是威风凛凛的头领。

　　近卫立即对头领说道，“开到没人的地方，我下去换车牌。”

　　现在天色尚有余光，不能让特务认出车牌号码。

　　小野寺跟着说道，“我来开车逃跑。”

　　再次开回来的时候，三人组已经做好所有杀人准备。

　　近卫换上假车牌。

　　小野寺开汽车。

　　近卫和徐美如坐在后座位置上。

　　天色已经黑起来。

　　恰好到了看清，又看不清的绝佳时机。

　　余建文的汽车还停在路边，他正领着特务准备开车回家。

　　徐美如坐在后座，心如止水，身边的车窗已经放到底，车内车外都淹没在浅浅的黑暗之中。

　　依然能分辨出余建文。

　　此时，余建文手里拿着香烟，不时放到嘴巴里吸着，烟头的火点跟着走路的动作摆过来，摆过去。

　　火点就是枪靶中心。

　　徐美如抬起右手伸出车窗，左手扶着右手手腕，稳住手枪，心念里想着火点，枪头跟着火点不停地移动。

　　在一次火点从嘴巴向下移动的趋势之中，徐美如轻轻扣动扳机，射出第一颗子弹。

　　砰。